林兑卿有时得了好料子,想回林府看看庶母蓝氏。有时过年过节,想回林府看看,温颐中不乐意。
至于林汝洵。
据温颐斐描述,太学时就知道,不能在他左耳说悄悄话。
他左耳听力很差,几乎听不到声音,小时候被林渝打的。
看过他更衣,青的紫的连成片。
若是今日林渝不高兴,明日太学里就见不着林汝洵这人。
上板子上得他坐着都费劲,温颐斐说,“你不知道还手啊?”
他不还手。
温颐斐觉得他可笑。
林兑卿有时候看着林汝洵,慨叹道,“这么个小伢儿能养大也不容易。。。”
林渝只敢骂林兑卿,归功于林汝洵,林渝动他可以,动林兑卿不成。
这样一直持续到林汝洵科举那年。
赵汝瑛给林兑卿递情诗,那封情诗被她庶母蓝氏收到,蓝氏转交给林渝,林渝气极了,抓着林兑卿头发打,扯掉她一簇头发,骂她骂得不堪入耳,林汝洵一回家正对上那一幕。
林渝气极了,林汝洵是气疯了。
他把门一锁,给庶母和她贴身侍女扔里屋。刀没出鞘,他收着点手,没把林渝打死。
而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直接带着林兑卿林汝淞跑路,跑去张蘅潇嬴非宅子。
张蘅潇说,他那天给林兑卿上药,上了一半七窍生烟,又回去跟林渝干了一仗。
嬴非跟去。
嬴非叫张蘅潇的人进来锁院。
林汝洵这不是家里打打闹闹。
持刀殴父,重罪。
这样闹出来,他殿试都不用去了,他会落榜。
嬴非带他去林淮府上认罪,林淮出面,林渝府上侍从全部换去林淮府上做事。
裴宁训诫妾室蓝氏,给了她一套说辞,不让家丑外传。
温凛与林汝洵成亲,婚事由林淮操办,她与林渝接触不多。
过年她跟林汝洵回林渝府上吃饭的时候,林汝洵同她说,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别说,什么也不要管。
她当时没有体会,那次也没有什么异常。
她记不清后来哪次再回林府,林渝连她温家的面都不看。
她被林汝洵狠推了一把,林渝抄一只花瓶往他头上砸,他撤了一下,那花瓶碎在他肩上。
他身上是血,她人傻了,林渝依旧骂不绝口。
他见惯不惊摸了摸自己颈脉,闷吭一声,从颈侧摘出那片边沿嵌入肌肤的瓷片,说,“温凛,叫下大夫。”
她带大夫回林去,正碰上他手里拿着棉布出来,他拉着她走。
大夫拿镊子清出他颈侧瓷片茬。
温凛看看自己衣袖破口,被飞溅瓷片划破的,余惊未平,问,“你这不是他亲儿子?”
林汝洵笑笑说,“这不四处找爹呢嘛。”
他再没带她回去过林渝府上。
就像温颐斐说的,他脑袋被林淮那套搞坏了。
林渝要打要骂要他领板子,他已开府的人,仍旧逆来顺受。
他不认林渝做爹,和林渝打他从小打到大没关系。
临安商人探口风,送自己家女儿给林渝,林渝笑纳。
他的人劾了林渝几次,微有收敛。
有一年林渝逼迫林汝淞的小妾,小妾投井而亡。
张蘅潇一看林汝洵那样就知道,他要出门,他这回真是要替天行道,要去把他爹杀了。
这次林汝洵准备釜底抽薪,从根源解决问题。
张家盘两伙侍卫拥一起,张蘅潇把他锁回屋子。
他想了一夜,说,“还不是时候,呵,他死了我还要丁忧三年。”
林汝洵生母范氏,生下林汝淞就出家了。
听林汝洵说,她不是因为遭受什么打击,也不是因为林渝对她不好,只是她一直觉得自己有佛缘。
成亲之后,他带她去瞧过范氏。
范氏漂亮极了,已削发,眼睛也是浅浅的褐色。
范氏还像个天真烂漫的姑娘。
赵秉筠也同温凛说过,不要管林家的事。
成亲之后有一年。
宴饮上,温凛齐全见到林汝悅、林汝悕、林汝贻的妻子。
裴氏,苏氏,秦氏,都是大户人家女子。
裴、苏、秦家中长辈,前朝跟着沈辄,一度位高权重。
而那场宴饮,她们神情各式各样的麻木。
春华凋落,貌减容消。
沈巽卿还算有点生机。
林家后宅虽不如孟瑄家里那般,相互陷害争宠夺嫡。
林家妻子承受另外一种无望的煎熬。
林汝洵小声对温凛说,“神女,你救救她们?”
温凛笑笑,而后殊无笑容,“我这又不是来普渡众生的。”
不要管林家的事,她还是去了,她去拜访林汝忴妻子苏氏。
她发觉她救不得苏氏。
母族势力零落,礼俗杀人,不合更催人性命。
苏氏管一府事,生养三个孩子,嫁妆供林汝忴去郊游,病中日夜伺候公婆。
这种拿出嫁妆供奉夫家的行为,在士大夫之间传为美谈,死后会写在墓志铭上。
林汝忴在外边花天酒地,小妾也养在城外。
林汝忴父亲林沂不管。
温凛问苏氏,“不能脱走吗?”
苏式那双眸子好似盲人,干涩笑道,“我哭着求着不休妻呢,休妻多大的耻辱呀,苏氏门楣蒙尘。。。还有三个孩子呢。”
温凛回去问林汝洵,“这你不过问吗?”
林汝洵说,“再世重来吧。”
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温凛曾在筵席上,听林汝忴说过那么一句,“仪哥儿愈哥儿都叫麽麽带着,她有甚么累的呢?”
苏氏去年去世了。
在外人看来苏氏是病逝,林汝洵说苏氏是自缢,温凛同他去悼念苏氏。
苏氏的两个儿子尚年幼,林复闵在苏氏葬礼上哭得很难受。
苏氏是林复闵的婶婶,生前对林复闵很好,或说林复闵能感受到苏氏的痛苦。
林汝洵轻握住林复闵的肩膀,温凛听到他在林复闵耳边轻说,死了也好,死了解脱了。
赵秉筠目光落在温凛檀唇上,“你这嘴,是怎么了?”
温凛唇上胭脂色已褪淡,她抿抿嘴,好似向赵秉筠展示一般,又看看林汝洵。
林汝洵才拾了一半的茶盏落回桌面,失措坐回椅子。
赵秉筠悻悻对林汝洵说,“喔呦,姑爷哟,你可细致点,我家这姑娘泥塑的。”
赵秉筠再蹙眉,“脸又是怎么了?”
林汝洵心说他完了。
温凛心想要让赵秉筠知晓她脸也是他弄的,少不了明里暗里发作。
正赶上温颐斐丁零当啷入院,他从西咸过来的。
温凛拍拍林汝洵腿,对赵秉筠挑眉轻声示意说,“娘。”
她看向温颐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