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你三千兵,这都属于官家开恩,你拿着这三千好好练,在广西练出来一千兵都不愁安南人蒙古人打你。”
林汝洵又问,“你家属在哪呢?”
涂有开,“大人,我真没有反心啊,才三千兵,又离临安那么远呀。”
他心想涂有开还真是直肠子。
“不是怕你造反。。。搞乱了一方生民更难受。”
涂有开,“大人,我也参过兵,我给您立誓,一定保证军纪严明!绝无兵乱!”
江芸想象着涂有开是不是还朝着林汝洵行了个军礼。
林汝洵汗颜,敲敲批折,“给你升官了,广西重置经略安抚司,在桂林,三千兵中一百给桂林安抚司。”
涂有开捧过裁可公文,林汝洵解释道,“允许开当铺,经商,饷给如月钱、月粮、春秋衣钱,临安出六成,州府出两成,剩下两成你自己想办法吧。”
涂有开心说州府出两成都困难,他还要出两成,这他上哪去想办法弄钱啊,
林汝洵,“你儿子中举了么?”
江芸知道枢密院想让涂有开把家属送到临安。
他没把话问下去,“广西民风强悍,你可一定别搞乱了,你搞出乱子我们可不给你兜底。”
涂有开对林汝洵连声道谢,江芸瞧得出他诚心感激他。
涂有开对江芸也是连连礼谢,心酸喜悦中拭过眼角泪水,抱着怀里章奏自偏门行出枢密院。
才送走涂有开,姚鹿卿横冲直撞冲进林汝洵堂屋。
姚鹿卿之前在大殿上要诛杀沈庭简,被沈庭简发了免死令牌。
后来他在官衙上值,除了僚友,不少官员对他都避之不及。
冲进枢密院也没人敢拦他。
姚鹿卿一本劄子摔在林汝洵面前,“我才上奏请官家准你协入收理山东军,你就如此处事不公?!”
林汝洵正犯困,“江芸!给姚大人沏茶!”
江芸为姚鹿卿置办好座椅。
姚鹿卿倏忽出声痛骂,给江芸吓一跳。
“陈自东给了你甚么好处,你这样替他说话!”姚鹿卿清楚林汝洵受林系保护,没有被迫受贿一说。
林汝洵无奈道,“他是水军。”
江芸为姚鹿卿奉上茶点,姚鹿卿也不看,也不落座,“陈自东侵吞了几千两银子,”
林汝洵打断,“几千两银子还不够沈庭简在家里铺几块石头。”他抬眼看了姚鹿卿一眼。
这话让姚鹿卿气馁,颓然落座。
林汝洵徐缓道,“你知道朝廷做出来一支水军要花多少时日,要花多少银子。”
姚鹿卿目光落在一侧,端茶盏思索。
“他不扰民不盘剥军兵,得过且过。”
这话惹恼姚鹿卿,“甚么得过且过!官治败坏于此,皆起于得过且过,愈演愈烈!”
姚鹿卿气着仍压低声音,“蒙古使团将至,尔等至于政情不顾。唯唯诺诺不敢在朝堂之上堂堂正正弹劾奸臣,反而在民间挑弄舆论引民愤声讨奸佞。”
诧异间觑了觑姚鹿卿,我们姚大人不是傻子,姚鹿卿站在外边看得很清楚。
林汝洵抚了抚他桌上被姚鹿卿那本章劄书砸出褶皱的章奏,心想还得重写。
“行,你下次上殿,你喊人诛杀我。”
姚鹿卿走后,林汝洵犯愁。
山东军将领已入两浙,山东军的名册要编入,多半日后也要供俸饷。
让把兵房副承旨喊来。
冯国思任兵房副承旨,眉毛秃秃的,像两条细线。削瘦的一张脸,瞳仁比常人要小。
带着着一名青衣小吏,小吏手里捧着四五册子,迈入堂内。
冯国思往林汝洵堂内一望,他端坐着,视线没扫过来,手上停了笔。
江芸不太喜欢冯国思。
冯国思弓着身子,笑眯眯的,额头上三条抬头纹褶皱出来。
开腔对林汝洵道,“哎,您昨个个要的方秀丢的兵儿名籍,还有那些兵儿的家属名册,这我给您搬来啦。”
江芸时常觉得冯国思的声音不好听。
冯国思抬眼瞄了一会儿林汝洵,见林汝洵盯着那几本册子出神。
堆笑道,“林大人,您说您,我房里人办事,您还不放心嘛,这几天我们兵房院光删名册啦。”
林汝洵将手里的毛笔挂回笔挂,疲倦道,“方秀叛蒙上辈子的事情,名册还没删完呢?”
片刻对峙,冯国思也不太想跟林汝洵对着干,光照在他褐色的眼睛里,冷峭气泠然。
他旧日在钱塘门抢人,冯国思就在他边上,一刀砍过去,宋怜手下人的血溅了冯国思一脸。
林汝洵,“四川制置司送来的叛兵名册,那是厚厚一摞,有半段桌子腿高。”
江芸不禁撇嘴,冯国思名册删不干净,江阳军将兵人加家属有上万人,人归了蒙古,留一堆名籍,朝廷还在空给俸,冯国思跟四川那边能得好处的。
堂外倏忽便传来高昂一声,“冯大人!”
堂外那人扯着嗓子喊,“陆同知喊您说事去呐。”
冯国思松口气,毫不犹豫笑道,“嘿呦,嘿呦,这是陆大人喊我呢。”
冯国思原地左右碎步转了转,笑容可掬朝向林汝洵,趁空暗暗,未得回应。
他知道自己怕林汝洵,林汝洵还怕陆哲甫。
他抬手伸平手掌,掌心对着林汝洵,上身鞠了两下,“这么,您要不这么着吧,您自己,去我兵房堂里去找。。。”
乍然一本名籍迅速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书页翻飞,重重甩在冯国思脸上。
江芸一颤,冯国思哎呀了一声,名籍倒扣在地上,只听林汝洵斥责,“放贷?不凑西湖边上一套宅你能欠那么多债!”
冯国思一听这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嚎道,“大人。。。大。。。”
林汝洵迎头截去,“贪你都不会贪,枢密院养你有什么用!”
冯国思涕泪俱下,磕头道,“嗨呦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这几个人的俸钱也赶不上添户部。。。”
后脑勺又挨了一记名籍砸。
江芸擦汗,看来他今天对冯国思也不太宽容。
林汝洵觉着已经对冯国思多有宽容,放六年前的枢密院,这要被赵惟叙拖出去上板子的。
“删了!删不掉你提脑袋去见沈相。”
冯国思抱起名册飞也似地跑了。
江芸想朝廷里还真是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奇葩百相争艳。
继姚鹿卿,又一个温颐斐狼奔豕突冲进枢密院,投身入林汝洵堂屋。
温颐斐也没人敢拦,冯国思偷偷记下,准备日后沈系有需要参这俩人一笔。
再一本章奏摔在林汝洵面前,温颐斐朝他呵斥道,“你敢参我?”
他参温颐斐身有朝廷差遣,出入酒肆。
“天天去酒馆捞你,累了。”他把笔一撂,“我参你总比御史弹劾你好。”
温颐斐扯来墩椅撩起公服一坐,“来口水,渴死了。”看来温颐斐也收敛许多,不然温颐斐被他敲一刀也能气得好几天不跟他说话。
林汝洵问,“翰林院没水是吗?”
他任承旨占了温颐斐的承旨位,皇帝随便给温颐斐拟了个翰林学士,温颐斐学问自是不如饱学之士,遭到反对。
翰林院里庸庸碌碌的也不少,一支新晋江西人和京符在讨好皇帝,看涨温系,硬把温颐斐塞进了翰林院。
温颐斐盯着林汝洵的砚台,摆手道,“那司徒诺敏太能聊了,还要给我算卦。”
林汝洵,“你还不去求求官家,你哥过两天要被流放了。”
温颐斐问,“你打算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打死不交人,拖到蒙古人来。”
他凝神往着窗外思虑,“现在沈系也顾不上你哥的事了吧,你哥不查北边的账,张殊查的账也没怎么样,指望你去求求官家呢。”
江芸奉茶。
温颐斐润喉解渴。
自袖子里掏出来一本窄窄的裁可公文,抛到林汝洵桌上,“今天下来的。”
他扶着笔架没被那本公文卷倒,打开一瞧,温颐中被贬平江府做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