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汝洵,“对,她回来看看大哥哥。”
赵秉筠将茶盏一置,杯与托受力生硬摩擦,“我这个小女儿,太没规矩了,唉,这么多年了也改不过来,真应该趁她小就给她送去你林家养。”
赵秉筠眉头不展,望向窗外,“她要改嫁赵汝泠,赵汝泠他有什么呀,一个小宗室,温家的仇人若是寻上她,赵汝泠为求自保不把她推出去卖了都不错啦。”
林汝洵心说这赵汝泠不会,赵汝泠的人品比他还有保证。
赵秉筠仪容极细致得体,面带微笑,目光若坚冰,“你们林家隔岸观火也就罢了。你把我的女儿带走,她小脾气,是我没教导好她。她好歹也是你的妻子,你们家还有势力,好好保护她。”
林汝洵欲插言,赵秉筠没给个机会,“温颐斐和你是同窗,我没让他回来,就让他在两淮历练历练吧,让你们那个贺兰带带他,让你二叔在两淮的人对他多担待担待。”
赵秉筠提起温颐斐,林汝洵才想跟赵秉筠交换意见,赵秉筠又说,“这点忙还是要帮的吧。”
瞧着赵秉筠暗含怪罪而恳切请托的微笑,“是,是。”
温颐斐跟兰鸿影和金国公主的事卡在喉咙里,林汝洵没说。这两桩事要让赵秉筠和温执中知道,指不定赵秉筠和温执中哪个先气死,二人就是派人追去两淮都得把温颐斐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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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府,慈宁宫。阴。
冰霰飘零。
园内水殿与亭轩串以游廊与步径,长松杂卉。
悬帐四面风吹洒,隐约见其中有宫娥侍奉。此为太后,杨青梧。
水殿重檐十字歇山顶,屋顶山花面博风板宽阔,正中置垂鱼,沿边装饰惹草。几条高起,兽头收束屋脊,仙人、蹲兽装饰垂脊。屋檐下方额阑上安补间铺作,当心间两朵,次间各一朵。
盝顶廊桥下,十几位宫女拥簇随侍一人,后从两柄宫扇。
为首者为皇后,张玉。
皇帝赵端望去。
张玉长得并不出彩,单眼皮,窄脸,赐她一套皇后的行头,勉强算得上是清秀。就算是把她放到秀女里一瞥也瞥不见她,唯独人一旦与她对视,对上那双眼睛,自然知道她粲然夺目一骑绝尘。再去瞧其他秀女,纵使绝世容颜也令人兴致索然,评一句庸脂俗粉。
烂漫,温情,顺从,孤傲,轻佻、乖张,带着风情的凌厉,杂糅和洽。
张玉这个人可太奇怪了,她是赵端从山阴县到临安皇宫这一路走来从不曾见识过的一种人。
张玉不是选秀选出来的。
三人坐定。
太后说:“动筷吧。”
太后不执筷,皇帝看这意思是太后有话说,太后道,“沈家,对皇室是忠心的。温家,对朝廷是忠诚的,可惜温相公,有心无才,搅得朝廷,军中,全乱似一锅粥。”太后目光落在那道酒炊淮白鱼,若有所思,“皇帝,蒙古人是不讲道理的,蛮夷人一拍脑袋就打过来。朝廷的局面不能乱。”
太后倏然展颜,“老身忘了,小玉不爱吃鱼。”向侍女吩咐,“来人,给皇后上一道蟹酿橙。”
皇后张玉朝太后莞尔一笑。
皇帝道,“大娘娘,左右藏空虚,军费开支又大,温相说不用封桩库的银两去补亏空,”皇帝拍拍太后的手,“大娘娘,这不算是件好事嘛。”
太后语气渐厉,微愠道,“闹到现在,呵,还不如就让他把皇银內帑都拿去,让他补!”
皇帝已离席。
侍女收拾完桌上的盘子碟子,太后清了清嗓子,“你们都退下吧。”
张玉此时正举着根不知道从哪里薅来的狗尾草,趴在游廊美人靠上百无聊赖看狗尾草随风飘动。
身后传来太后的声音,“小玉啊,沈庭简要把太子送给沈妃养,那就让沈妃养几年吧。”
张玉轻松一笑,转过身来坐到桌前,“娘娘怎么又提起这事来啦?”张玉瞧太后满面愁容,探出热乎乎的手,合在太后搭在膝上凉冰冰的手,张玉陈恳道,“娘娘,我真不觉得委屈,”
太后身形一晃,微仰起头,“也是,你跟沈妃情似姐妹。”她俯视张玉,宠溺说:“且说她沈妃再怎么样,太子也只能叫她姐姐,你是皇后,你才是太子的娘娘。”
“是。”
“娘娘为何如此青睐沈庭简?”
太后抿了抿嘴,“小玉啊,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你不清楚。老身能做太后是沈辄当年多有关照。现如今啊,就算是不给老三面子,也总得给老二面子。”
张玉灿然笑笑,“娘娘说笑了,老二可不如老三那么大力气,沈老二能被人尊一句沈相公,还不是仰仗娘娘帮持。”
太后眉头舒展,解颐探身拍张玉的腿,“还是我们小玉好。”
太后由衷道,“小玉啊,好好养身子,为官家诞下个小皇子,到时候,老身怎会让他人成为太子,来日的新皇?”
…
张玉回了宫,轻悄悄把门合上。
宫女小叶,“娘娘。”
张玉往榻上一坐,唇瓣微颤自语道,“我能不委屈吗?”她愠怒愈盛,“我好好养身子也没用啊。”青葱五指往窗外摘指,“周澜一天三碗补药下肚,也没见她怀啊!”
宫女,小叶,没有别的名字,全名就是小叶。小叶比张玉小很多岁,一直跟着她从市坊到中宫,这时替张玉收拾案台。
小叶声音纯顿,无奈道,“娘娘,这话可不经说。”
张玉回了些理智,“这沈庭简,也太不把我放眼里了,私立太子,那就算是我忍了,让他送进宫来,她还敢让太后来压我?”
小叶一边做手里的活,一边感叹般说:“娘娘,沈庭简实在是不得民心,百姓们都不喜欢他呢。”
张玉正喝了口水,披帛夹在袖子里,自说自话呢喃,“养几年?她怎么就不能为我令寻他人养做太子呢?”她顿了一下,“到头来,她还是只想着自己,我也只是为她作嫁衣裳。”
小叶瞧了瞧张玉,知道她在说太后,叹口气,“太后娘娘对娘娘感情很好的,娘娘你莫要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