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换多少铜钱,是因时因地而不同的。
这其中的原因,就是银子在大魏是一般等价物,却不是法定货币。
所以,银价是和商品一样,随市场的变化而变化。
这样的道理,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
相比之下,纸币的情况就更复杂了。
即使银行开到海外,还有汇率等问题的存在。
这些都不是这个时代,至少不是现在能够简单解决的。
陈勤之闻言,不由皱眉道:
“大魏把握不住,东海郡能?”
在他看来,以大魏的实力若是都做不到,其他国家和地方就更不可能了。
这倒不是盲目自信,而是从朝贡贸易中,海外诸国的反馈里,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自信。
在他的认知里,大魏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没有之一。
“东海郡在海上有足够的实力,又背靠大魏,有足够的威慑,同时又频繁和海外各国接触,这种种原因之下,我才想让东海郡先试试水。”
冯一博不否认大魏的实力,也不会把东海郡放在大魏的对立面。
当然,东海郡背靠大魏建立货币体系也是事实。
说到此处,他还笑着道:
“如果将来这事做成了,大魏再将铸币权收回,接收完整的货币体系,坐享其成就好了。”
这话就有些画饼的意思了。
只要东海郡还是自治,又不断巩固自己的国际地位。
对于未来的大魏来说,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顺利加入这个货币体系,而不是贸然接收。
但这些都是未来的事,现在冯一博也没必要点破。
陈勤之听了,不由陷入沉思。
对于财政,他可能不懂!
但对于人心和政治,他可不是菜鸟。
半晌之后,他便轻叹道:
“就怕真成了,想收回也没那么容易。”
历朝历代,一方诸侯做大之后,就没有善了的。
要么脱离掌控,自立为王。
要么被中央王朝解决,彻底削藩。
东海郡说到底还是羁縻郡,本就和大魏若即若离。
若是没有牵制,等东海郡做大做强,那脱离大魏也是早晚的事。
陈勤之更是知道,景顺帝本就有慢慢收回东海郡的计划。
可惜的是,这件事景顺帝没来得及完善和推进,人就没了。
人亡政息之下,暂时被搁置在那了。
听到这样的担忧,冯一博丝毫不慌,继续忽悠道:
“其实就算收不回也没关系,我之前说过,东海郡的金银币是建立在大魏铜钱的基础上,面值都是以大魏铜钱为标准,也就是说,东海郡铸造的金银币与大魏有直接的联系。”
当初冯一博选择铸造大魏铜钱,除了私自铸造会给人口舌之外,就是因为考虑到两边的货币的通用,方便汇率转换。
说到这里,冯一博故意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才道:
“以大魏的财政体量,很容易就能将东海郡的成果化为己用。”
这话虽然是在画饼,却也不无几分道理。
东海郡的优势就是海上实力,和东西方国际贸易的窗口。
这个东方,最主要的就是大魏市场。
只是,他不会说的是,东海郡还在攀科技。
这边安抚了陈勤之,冯一博就回了侯府。
用了晚饭,就晃悠到李守中的院里。
先陪李孟氏说了会儿话,便来到李守中的书房。
李守中似乎早就在等他,才一行了礼,便问道:
“一博,那件事情上,你是故意的吧?”
他没说哪件事,但两人彼此自然都心照不宣。
不过,冯一博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笑着道:
“恩师为何这么问呢?”
李守中闻言轻叹一声,才道:
“我知道你于财政之事十分重视,当初你上的那一道关于超发纸币的危害,和准备金的奏疏,为师就知道你对财政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话绝对算是对冯一博的认可了。
但结合第一个问题,却又包含了李守中对于此事的担忧。
他信任徒弟,却不知道徒弟的真实目的。
这让李守中难免心中有些忧虑,担忧徒弟的谋划会不会过于跳脱。
就如他每次解决问题的方式那样,总是出人意料。
冯一博一听,一边恍然点头,一边又自嘲的道:
“也就是恩师还记得这件事,如今朝中怕是没人记得了。”
李守中闻言却摇了摇头,笑着道:
“也不见得,赵舜君应该也记得,不然他今天不会支持你。”
冯一博一听赵舜君的名字,微微不屑的道:
“从新钞的事上就能看出他的性子,今天不出意外,应该也是急于求成罢了。”
超发纸币的人,必然急功近利。
赵舜君虽然对于财政有两把刷子,但在冯一博心中却是个急于求成的人。
李守中心中一动,顺着话茬便问道:
“那你觉得,这一次他是对还是错?”
朝会上,他虽然支持了赵舜君。
但更多的,其实是对徒弟的信任。
听到恩师的问题,冯一博倒是没什么遮掩,坦然道:
“一半一半吧。”
“哦?”
见李守中满脸疑惑,冯一博就笑着将刚刚对陈勤之的那套说辞又搬出来讲了一遍。
“这事要从东海郡的地理位置说起……如此形成信誉极高,通行各国的国际货币……最后,大魏再化为己用……”
李守中听完沉吟半晌,才皱眉道:
“若真如你所言,只要把握住机会,这件事就是一件好事,为何你又说一半一半呢?”
按照冯一博的描述,大魏简直占了大便宜!
就好像东海郡再怎么折腾,最后也不过是给大魏做嫁衣裳。
李守中和陈勤之一样,对大魏的实力有些盲目自信。
所以听着这些理想化的描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对于李守中这位恩师,冯一博虽然一样不能能完全如实相告,却也准备多说一些。
“除了未来不可预测的情况之外,还因为赵舜君想要铸币。”
听到冯一博将“不好”两个字,关联在赵舜君的身上。
李守中微微皱眉,随即恍然道:
“和新钞一样,你不看好?”
新钞虽然没有彻底崩塌,但也大半如冯一博预测的那样。
若非有了倭国的这笔议和赔款,恐怕早就已经沦为废纸。
这笔议和赔款,就是不可预测的情况。
不过,这也是冯一博间接挽救了新钞。
所以,李守中对冯一博关于金融的的预测还是有些信心的。
“一样,但又不一样。”
冯一博笑了笑,这次没有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