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神界也好,人间也罢,哪怕是死神掌管的冥界,都逃避不了某种厄运。
争斗。无尽的争斗。为了某个或是崇高又或是无脸见人的目的,让整个世界都在无穷的黑暗中徘徊,永无开云见日的一天。
可我也是一样。我也无所不用其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阴森冰冷的王座对我来说,反而像是某种罪恶的荆棘诅咒。万千年来,这份内心难以磨灭的罪恶感一直如阴影缠绕着我
但却也成为了我最强大的武器。黑夜圣域会一直存在,只因为一个愿意背负一切的王。
所以。尊贵的猎头。你跨越时间与空间的裂缝来到这里,究竟是寻觅些什么?你内心所潜藏着的那些贪婪的夙愿,究竟想告诉你些什么?
那个名叫芮尔的可怜人,耗尽生命留下来的东西沟通人间与神界的桥梁,又是为了些什么而依旧苟且和存续?
黑夜的孩子啊——我希望你能给我答案。如果命运的时钟真的还没轮到寂灭的边缘,这场战争就还有胜算可言。
眼前的哥特式大教堂散发着阴冷的幽光,当少年从深寒梦境中苏醒的那一刻,身边就被一种令人战栗的死气压迫地喘不过气来。
这是绝无任何光明可言的诅咒之地。唯一能指引你向前的只有在死者遗骸中不断燃烧的冥火。排列在黑曜石道路两旁的魂灯上困着哀鸣的灵魂,而远方寂寥夜空上点缀的些许繁星,似乎错落有致地排成镰刀的模样。
而教堂内部,天花板上挂着红黑相间的乌鸦壁画,礼拜堂的长椅上三三两两坐着隐藏在深色兜帽后,沉默端坐着的信仰者,如血色般鲜艳的红毯延伸到最后,是一方尊贵典雅的红宝石讲台,和讲台后那深邃黑暗的古朴大门。
又或者说,那真的是大门吗?有门是那种形状吗?如蠕动的血管般张牙舞爪,快速地聚拢和散开,在红黑色中不断切换,甚至又会很快透明地和暗色壁墙融为一体就好像不用依附任何实体而独立存在,随意变换形态无拘无束的虚影。
少年无法对其做出准确的判断。只是光看着它,就会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即使周围冰凉刺骨,依旧虚汗淋漓。有那么一瞬间,少年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那或许并不是所谓的大门。那就是黑暗本身。是这寂灭空间中,最纯粹的阴影。
“年轻人咳咳咳。年轻人。”
突然,一阵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少年的沉思。他下意识地浑身一激灵,又是冷汗连连。
对着他低语的,是礼拜椅上,一个面容枯瘦的老婆子。她正如其他信仰者一样不肯脱下兜帽,即使微微能看见内部衣着的华丽和手指上宝石的尊贵,却依旧藏身黑暗披风下,双手交叉置于胸前,虔诚地祈祷着。
究竟是谁,会吸引如此多之人尊其为神明?跟梦境里的那些呓语有关系吗?
“快过来这里。学着我一起祈祷。不然如果被大人看见,一定会降罪的。”
“降罪?你所谓的大人,究竟是谁?”
少年虽一头雾水,却还是跟着婆子的指示走到他身边,落座长椅之上。
“大人的名字岂是我这种卑贱之徒能言之。不光我,在此处朝拜的所有信徒,都并无任何直称其名的权利啊。”
“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言行。既然宣誓崇拜黑夜之神,就一定要怀揣百分百的敬意。这样才能获得足够的赐福,追求暗影之力啊”
“暗影之力又是”
“你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婆子讶异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悻悻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前来黑夜圣域寻找大人踪迹的新信徒竟然是这种货色。那些传言看来并不是真的说什么足以拯救‘幽冥之刺’的传说级人物即将出现,一派胡言。信只耗子都不应该信那群先知。”
她叹了口气,手心却是握得更紧了。
“暗影之力就是你来到这里的目标。那是大人专有的神力。依靠那份神力,你可以像不存在于世界中一般沉入虚无的阴影中,甚至连同关于你的一切印记都会被彻底抹去。没有人会记得你,你出现在任何地方也都会只如一团黑色的诡雾于是你的肉体和灵魂,都将迎来彻底的自由。”
“所以只要从大人身上获赐这种福报,幽冥之刺的子民们就可能从亵渎者的手心活下来。毁灭的命运也就不会这般到来。我远行近两个月来到这里,正是谋求大人的垂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