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敲定的协议比英法两国预想的差得多——于英,互不侵犯条约只有短短六年,而不是起初希望的至少十年;于法,对德贸易削减量也比希望的要少很多,时间也只有五年。
这无疑让英法两国深感不爽,但眼下他们只能憋着。
毕竟大明要是掀桌子不谈了,最后是他俩吃亏更多。
但换个思路来想,本来就保不住的资产不仅有时间撤出大部分,而且还换来了少量于本国有利的事,这似乎也还好?
英国人和法国人在国内的官方通报将此事宣传为一场大大的外交胜利,但一些人则指出这最多也只能算皮洛士的胜利。
至于其它的,大明自然没有闲心和荷兰、比利时、意大利等国挨个谈判,所以选择先和英法秘密洽谈。
现在,两个西方文明扛把子都妥协了,其余国家也随波逐流的答应了。
国内一团糟、自顾不暇的俄国人最为有趣,他们甚至没有余暇来撤出租界的资产,所以干脆明码标价以较低的价格将之出售。
驻军的武器装备也直接转手卖给了有意向的藩镇,步枪、轻机枪、重机枪、步兵炮、装甲车等等全部打包出售,交钱以后上门提货,童叟无欺。
倒是美国人表现得最为强硬,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大明私下去找了英法,而没叫上美国,这让一些自豪感强烈的政客极其不满——这些年来,我大美利坚为了变得伟大做了这么多努力,伱故意无视是吧?
此外的主要缘故则是美国仍然没有打算彻底放弃远东——野心尚在,哪怕菲律宾殖民地和日本租界的收益寥寥无几,却依旧在坚持。
文华殿中,几名阁臣也就此交换了一下看法。
李光远抚了抚白须,“这倒是有趣,美国人不乐意啊,到时候…打不打?”
“军事上不存在问题。”林羲其实不怎么在乎这一点,随口说了句废话。
“我倒是觉着完全可以留着,现如今其余诸国都将主动离去,撤出势力,之后仅剩美国一家。”余慎华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后的变数势必不少,将其留着,任何争端都可充作借口,颇为方便。”
“老夫觉得蛮好,”李光远点了点头,沉吟道:“就是民间舆论得引导一二。它国皆走独留一家,容易让有心人借此妄言。”
“嗯,留着就留着吧,反正如今也尚无决心,以后视情况随时能解决。”林羲也不反对。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剩余的时间转瞬即逝。
至昌三十七年充满了荒谬和动乱,这是转折性的一年,由和平的坦原转向未知的深渊。
元旦之后不久,大明日月社通报了《中英互不侵犯条约》,一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成了大江南北人们茶余饭后的必聊话题。
与之相比,对德国的贸易量削减则被人们所忽视了。
一月二十日,巳时正刻。
一列来自武汉府的火车缓缓驶入了江北火车站,一队青年夫妇走下了其中一节二等车车厢,然后看着路牌、顺着人潮来到了离站的地方。
周长风已经于此等候了小半个时辰,他的目光在满满人潮中迅速跳跃着,可却一直没找到目标。
忽然,一声“长风”从右前方传来,让他一个激灵,扭头看去,只见一袭浅色袄裙的女子与其丈夫缓步走来过来。
身形娇小,眉毛如柳叶般尖细,就是她!
两年没见,周长风感觉面前的姐姐都和记忆中没什么变化,反倒是她觉得周某人的气度要比以往老成了一些。
“老成?不至于吧?”周长风指着自己疑惑道。
一副认真之色的周柔嘉又仔细打量了他,笃定道:“肯定有些不同。”
她身旁的大高个男子便是李书业,冀州人,如今在汉口县的一家民营食品公司当管事。
他拱手道:“先前火车在庐州府加煤水的时候耽搁了,晚了两刻钟,让内弟久等了。”
“不碍事,咱们走吧。”
从起初介意军车私用到现在差不多接受,周长风只用了大约小半年时间,虽然这是如今的常态,但他其实仍然有一点反感。
这么看来,夏筱诗提出购置一辆小轿车的想法十分有必要。
驾车乘坐轮渡过江,之后再七扭八拐了一阵,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周某人购置的那个小宅院。再过几天,这里就将是他与夏筱诗的新家了。
“这个选址极好,内弟和弟妹今后来回都很方便。”李书业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陈设,赞许道:“装潢也颇为典雅嘛。”
“地段确实重要。”周长风耸了耸肩,随意道:“装潢嘛,我倒是不在意,小诗她比较讲究,由她咯。”
他的婚礼,周柔嘉自然是得到场的,而她既然来了,做丈夫的怎么说也得一同到来。
这是基本礼数,再说了,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周长风如今绝对算是发达了,如何能不捧场?
而周某人亦有他的想法,之前还特意确认自己这个姐夫会不会来。
“我去沏茶吧。”
“姐,舟车劳顿,我来就行了。”
一番推脱之后,沏茶的活还是被周柔嘉抢了去。
有些无奈的周长风坐回了太师椅上,然后笑着开口道:“姐夫,我这有个好事,你乐意不?”
接着,他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下投资恒光公司的事。
“……我不能和商事有关联,所以这个持股人就得由姐夫你来代任了。”
周长风选择李书业自有其道理,一是沾亲带故,二是这位姐夫为人处世甚是仗义豪爽,有求必应。
这样一个丈夫对于一个安稳过日子的小家庭来说可能不算好事,但周长风恰恰看中了这一点,认为他完全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