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朝廷打压奋进会和青年勇越社的严令下发,大明四海九州立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只为应付差事也好、竭力为了政绩也罢,地方官府不敢怠慢,立刻组织人手四处出击。
派系人士聚会处、派系头目的住宅、派系的资产等等,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来势汹汹的翊安军和警察的突击查封。
大力打压这些激进的家伙,流血冲突的情况不可能避免,肢体反抗已经算是最轻的了,持械拒捕才是最常见的。
故而在“己卯之祸”之后的十天半个月里,夸张点说的话,大明各地堪称狼烟四起,许多往日宁静安逸的州县也发生了激烈的枪战。
对于大明的一〇后和二〇后而言,如此死伤众多的情况以往只存在于父母祖辈讲的故事中,平时能见到的最为混乱的场面也就是偶尔发生的游行民众和官府对峙罢了。
十月二十六日,山西,平定州,两名外缉事厂的特工奉命调查奋进会与地方官吏的钱权交易,但任务过程中不慎落入圈套,被灭口以后抛尸荒野。
在发觉同伴长久未归以后,留守落脚点的另一名特工十分警觉,迅速转移了位置,并向上级发出了紧急示警代码。
虽然按照常规做法,这种情况下他应该立刻脱身以确保自身安全,但是这名特工大概是心有不甘或愤慨不已,没有选择就此无功而返。
他详细撰写了调查的前因后果,将之投递至秘密联络处——这种情况下,地方上的任何官府机构都是不可信任的。然后,他乔装打扮以后设法接近了几名可疑的官吏,并成功套出了杀人灭口的事实。
通过出色的心理战术,这名特工最终成功策反了一名户厅的官员,并签字画押作为凭证,在这以后他才全身而退,返回了外厂在太原府的总站点。
坏事往往都是接二连三而来,当这件事上达天听的时候,同样惊心动魄的博弈也在大江南北的许多地方进行着。
二十九日,浙江,孝丰县。
孝丰县位于天目山北麓,这儿山峦起伏,地形复杂,堪称环城皆山。
秋风瑟瑟,傍晚时分,西天被霞光所染红,缕缕残阳洒布在天目山上。
外厂浙江处的特工陈一甫和卫鹏二人此刻都乔装打扮成了猎户模样,跋涉在崎岖坎坷的山间小径上。
长期以来,外厂一直在对各大党派进行渗透监视,许多特工都改名换姓以假身份潜伏其中,奋进会和青年勇越社亦是如此。
但这是一个博弈的过程,在前几年,二者就因为潜伏的特工们的里应外合而吃了大亏,自那以后就吸取教训,大大加强了内部审查,鼓励相互监视、严惩叛徒。因此,不少特工都暴露了身份而被迫遁逃,剩余的寥寥几人也大都主动切断了与上级的联系,保持静默。
所以外厂至今没有渗透进二者的核心决策层,成功潜伏下来的少数人最多不过处在中层,而且少有机会向外界传递情报。
这也是为什么大明朝廷对于“己卯之祸”缺乏准备的缘故,外厂总部汇总寥寥的情报之后也只能大概猜测这些家伙可能会搞事;而且外厂也并未把这个消息告知地方警务机构,因为他们认为地方警务机构鱼龙混杂,容易打草惊蛇。
浙江地区的外缉事厂总站点近来接连获悉了一些关于青年勇越社的情报,据称其可能在天目山东北方向的山峦之间设立了一个大型秘密据点。
站点文员们仔细搜集了相关情报和信息,发现最早的相关情报可以追溯到去年年初,之后陆续也有二、三份相关信息,但是一直没有引起重视。
这一次,陈一甫和卫鹏二人就是奉命前来探个究竟的。
卫鹏肩扛着瑞丰牌猎枪,枪口用绳子吊着一只死野兔和死山鸡,他停下脚步拿出水壶喝了一口,吐槽道:“说是在南屿山、长脚岭一带,可咱们在这兜兜转转了半天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时间久不代表范围广,我们只不过搜寻了三分之一的地界。”少言寡语的陈一甫环顾四周,然后抬手指着半里开外的一处土坡道:“该准备宿营了。”
无论在哪,经验丰富的老鸟都是珍贵的资源,老带新则是各行各业的常规操作,可以最大化利用有限的人力资源。
卫鹏以前是余姚县警的一员,跳槽以后成功入选了外厂,今年才正式就职。与他这只菜鸟相比,在外厂任职了十年之久的陈一甫无疑是见多识广的老鸟。
俩人随身带了防水帆布、毯子、火柴,为了确保与假扮身份相符,这些东西都是之前去县城里都是二手商铺里买来的。
在山里过夜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昼夜温差大,还有毒虫野兽出没,有时候不起眼的一个疏忽就能把人送进鬼门关。
然而正当他俩在那土坡旁边的背风处堆放树枝落叶来生篝火的时候,陈一甫忽然在眼角余光中瞧见了异常。
他立刻沉声道:“停!别乱动,看十点钟那边。”
“啊?”正欲点火的卫鹏收好了火柴盒,然后抬头定睛看去。
只见大约一里远的山脊线附近,有一队人影正在缓缓移动,估计有七、八人的样子。
因为此刻正是黄昏时分,光照条件不佳,而且他俩携带的老式单筒望远镜的进光量本就少得可怜,因而也模模糊糊的看不清。
陈一甫转头发问:“你眼神好,看得清不?”
卫鹏睁大眼睛努力观察了一会,踌躇道:“大抵都是青壮年,衣装也一致,颜色相同或相仿。”
敏锐洞察再稍作思考,不难得出这个判断——山路可不好走,更何况是能见度不高的傍晚?中老年人可做不到,而且正常人谁会这么晚了还成群结队留在山里?
“着实可疑……”显然这股子人不太正常,陈一甫凭着多年以来的经验甚至感觉他们就是此次的目标,“咱们尾随过去,留意些,不要跟太近。”
“好咧。”
就这样,二人跟在这支队伍后面继续向山峦深处进发,一直保持着大约一百五十米的距离。
每走大约一里路,陈一甫就会用石头和树枝在地上摆个记号,亦或是用小刀在路过的树干上划痕。
随着天色愈来愈晚,二人不禁担忧了起来——等天完全黑了以后,对方可以开手电筒、点火把,而他俩却不行。
摸黑走山路的危险性不亚于闭着眼睛在高速公路上走来走去。
这些人究竟要到哪去?我们还要跟着吗?
“应该快了。”陈一甫淡淡道。
天色已晚,这些人一没有准备宿营、二没有打开手电筒或者点燃火把,说明距离他们的落脚点没多远了。
果不其然,当夕阳完全没入地平线以下时,终点终于映入了眼帘。
这是一个隐藏在山峦之间的村子,或者说基地更加合适,此刻星星点点有数十处光点,应该是电灯、煤气灯之类的照明用具。
再仔细些观察,依稀可见其中来往的人,方圆约莫数里,大小屋舍三十余间,周围是土墙和高约两米的木篱笆。
“走大运了,还真就找对地方了!”卫鹏兴奋不已,难掩心中喜悦。
和他相比,陈一甫的反应就要平静许多了,他眉头微皱,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