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给人的感觉好像比以往的夜晚要长的多,从两个方向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几乎从未间断过,虽然称不上密集,但却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十几个侦察小组陆续返回,然后迅速在参谋们的组织下汇总已探明的情况。
他们不仅摸清了这片起伏地的具体地形走向,也查明了意军布置于其中的一些警戒哨和据点。一支战斗巡逻队还发起了试探性进攻,结果证明意军于此的守备是相当薄弱的。
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毗邻着意军所在地的一处高地,地图标高19,也可以说意军就是特意依托着它布置的驻地。
上午,指挥部中,十几名不同级别的军官都聚集于此。
克雷蒂安掐灭了雪茄,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缓缓道:
“敌军攻占这里以后,并没有继续深入纵深,而是在这里固守,这个高地最关键,它比附近的任何地方都要高。”
“意大利人在这里修筑了很多野战工事,铁丝网、鹿砦、壕沟等等障碍物很多,还有宽度约十米的地雷带。”
“他们派遣了一个步兵连守卫这个地方,还强化了火力,重机枪至少有五挺。主要阵地的火力支撑点都是加固过的土木工事,其余部分也有大量堑壕。”
“我们很容易看出,它决定了战斗的天平,进攻者会付出巨大代价。叛军和意大利人的航空部队也可能在期间进行攻击,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样的地方就像一只火刺猬,谁去碰都会被扎一手的伤。
在军官们看来,进攻它的办法就是集中大量炮火反复炮击,一遍、两遍、三遍……用钢铁和炸药将暴露的一切掩体毁灭,然后再投入大量兵力不间断进攻。
但显然现在的五〇旅不满足这样的传统战术要求,因而只能另辟蹊径了。
依周长风之命,第73“林肯”营组建了两个突破分队,每个分队以一个步兵排为基础组建,额外装备了十五支mp34冲锋枪,并且配属一个工兵班,后者除了携带大量的炸药以外,还装备两具fm35型火焰喷射器。
“……现在我来确定计划和任务分配。”周长风拿起了红色铅笔,在野战地图上意军所在地那儿划了个圈,郑重其事地说:“是时候终结这支意军单位了。”
同一时间,在意军的驻地中……
作为皇家陆军第38步兵师第79团的团长,阿尔奇德中校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家伙,他对于军官的身份不屑一顾,并不在意那所谓的“差异”。
他与大部分高高在上的意大利军官不一样,相当随性,时常混迹于军营中和士兵们打交道,乃至经常当众弹奏他最为擅长的曼陀铃。
也正因为这样,他经常被其他人抨击作风不佳,有损皇家陆军的形象,不过阿尔奇德对此却不屑一顾。
很大程度上因为人缘差,他所在的单位才会被调到了这样一个混日子的地方,当其他意军在高歌猛进时,79团却被命令据守塔拉韦拉,以掩护围攻马德里的其他友军的侧翼。
当多条战线上的双方在你来我往的打得不亦乐乎时,塔拉韦拉这一带却格外宁静,只有小打小闹而已。在一个月前击退了共和军第47旅的试探性进攻以后,安逸的日子截止昨晚已经过了二十八天了。
昨晚莫名其妙的突然袭击一下子打破了他们都已经习惯了的生活,这让许多人如梦初醒——咱们现在还在别国的土地上干涉着战争呢!
直至现在,意军都尚不确定当面之敌究竟是哪支部队,因为其外观有些奇怪——虽然身着西班牙m26型野战服,但是却头戴着德制m35型钢盔。
虽然大部分军官们一直认为这是國际旅,但是阿尔奇德和一些军官却对此表示怀疑。
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國际旅通常只会出现在战况激烈的地方,共和军司令部往往将他们当做应急的救火队运用。
但这次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安宁了许久的塔拉韦拉?这实在是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莫非意味着共和军要对此展开大规模攻势?
思维一旦发散开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就会一股脑儿的涌出,自诩为艺术家的阿尔奇德一直认为自己的想象力丰富,于是他在短短一杯咖啡的时间里就遐想出了四、五种可能性。
当日一整个白天,塔拉韦拉以南的广袤原野表现出了诡异的寂静,五〇旅各部都在陆续进入预定的集结地域,然后原地休整。
摸不着头脑的意军虽然反应迟钝,但好歹是合格的工业国的军队,他们先后组织了三支摩托化搜索分队向西南方向侦察,但是这无异于羊入虎口。
71营的外围警戒单位守株待兔,以枪榴弹配合机枪,干脆利落地击退了这些搜索分队。
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那些被击毁的菲亚特621型卡车和贝内利m36型三轮车仍未燃尽,依旧可以看到显眼的火焰。
“意大利人太保守了,我很难给予他们正面的评价。”担任73营营长的罗尔德如是说道。
布雷特接过了他的话头,继续道:“正确的做法应该是重新组织规模更大的搜索队伍,强行突破伏击,让我们不得不暴露自身,这样就明白我们的情况了。不知道这些意大利人什么时候才能认真对待战争。”
“你怎么评价这个进攻计划?”罗尔德话锋一转,“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定能成功。”
“这说明你至少现在完全信任他。”布雷特摘下自己的大盖帽晃了晃,然后重新戴上,“他太神秘了。”
“我觉得东方人都很神秘。”
“毕竟,伱的挪威距离东方太遥远了。”
虽然周长风要求各部在白天好好休息,即使睡不着也要闭目养神,但是对于大部分年轻战士而言,那种即将投身于梦寐以求的战场的感觉让他们心潮澎湃。
简直是坐立不安,更别说睡觉了!
因为申请到了空中支援,所以周长风将进攻发起时间定在了凌晨四点。
这样既可以抓住拂晓这一适合突袭的良好时间段,又能确保在遭受阻碍以后获得己方的空中支援。
“时间检查,核对手表!”周长风一手拿着话筒一手看表,“……四、三、二、一,十二点整。”
午夜时分,皓月当空,周围的环境静悄悄的。
前线指挥部设在了一处树林的旁边,这儿恰好有个两人高的土坡,指挥部就依托着它而建。由于人的存在与活动,树林中栖息着的鸟儿在飞离以后就再未归巢了,周围只有风吹枝叶沙沙作响的动静。
在林间踱步了一小会以后的周长风忽然有了一丝困意,返回指挥部以后,裹上军毯往行军床上一躺就睡着了。
其实他也非常焦虑和忐忑,因为与职务挂钩的是责任,任何一个失误都将决定上百人的生死存亡与战斗的胜负。
但他不能将这种烦躁不安表现出来,作为一支部队的核心,身为指挥官的他只能将之埋藏在内心深处。事实上他表现的越是从容与淡然,周围的人就越是安心。
凌晨3:45,米勒掐着点准时叫醒了熟睡中的周长风,后者感觉明明只是阖眼了片刻而已,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跟被截去了一样。
他先前在恍惚间梦到夏筱诗在自己身旁很关切地问身体是不是有恙,自己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叫醒了。
“剩余十五分钟,长官。”米勒平静道。
清醒过来的周长风走出了指挥部,拿着一具双筒望远镜来到了旁边的那个土坡上。
这注定要迎来一场激烈与残酷的战斗,纵使意大利军队的士气与战力都不甚良好,但在战术上轻蔑对手永远是大错。
何况,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占据着绝佳的地利!
为了追求心中的理想,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中将会有多少可敬的志愿者献出他们的生命?
凌晨3:5,倒计时十分钟。
“哃—咚咚—哃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