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官吏和打字员也跟了进来,问答声、交谈声、打字机的噼里啪啦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因为汉字的特殊性导致难以制成小型打字机,所以明人尽管制造了复杂的大型汉字打字机,但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使用字母拼音的打字机也同样广泛使用。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在这个关头,表面上的问答已经成了程式化的对话,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性。
在所谓的述职开始约莫半刻钟后,房间外有人叩门道:“林阁老到。”
门开了,面带微笑的林羲慢步走来,里边的几人在诧异之余回礼问候。
“您也来了?”周长风笑道:“看来在下去德法转悠一圈很受关注啊。”
“嗯,这一趟大有裨益。”
“总而言之,有劳周待诏亲赴异国了,收货甚大,还这般精打细算剩下大半预算。”张熙随口说着客套话。
“没什么辛苦,应该的。”神情平静的周长风迅速跳转话题,不紧不慢地说:“现在这战争呈现出相持态势,必须要殚精竭虑,上下一心。”
房间里的空气好似凝结了一瞬。
少顷,林羲沉吟道:“上下一心吗?周待诏这是何意?”
周长风侧首看了眼窗外,接着迎着这位国防阁臣的目光,正色道:“我只是军人,以我浅见,大方向不应该说变就变,能服众、压得住异见才行,顺着现有趋势来,等仗打完了什么都好说。”
一秒、两秒、三秒的沉默之后。
“原来如此。那便不打搅你们,公务不少,这便走了。”
林羲拿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做停留,说走就走。
没过多久,所谓的述职也草草告终了。
周长风乘车离开了兵部官署,轿车沿着崇礼大道一路向西驶去。
等驶出崇礼大道来到中正大道时,城市的烟火气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街道两旁的商铺、来来往往的行人、叮当叮当的有轨电车……
当天傍晚,卫戍指挥使司下令京城与京畿戒严,禁军及陆军各部不许擅自离营,除哨兵以外的其余枪炮封存入库。
主要权贵的宅第外都多了些身影,基本上都是五、六人的巡警或锦衣卫军士,美其名曰“护卫朝中大员人身安全”。
夏筱诗不由得分外紧张,她轻声问道:“先生,这架势好吓人。”
“情理之中的阵仗,没什么可怕的。”周长风攥着她的手,不以为意地道。
没事,储藏间的隔间里有冲锋枪和自动步枪。
“希望…希望一切安稳。”
“肯定的。”
軍事政變在理论上具有可行性,其实并不需要多么缜密的计划、浩大的声势,只要满足基本政治条件,那么有几百人攻占最高官署就可以了。
陆战一旅虽然还在万里之外的瓦胡岛,但原驻地的留守处也仍有数百人,甚至还有几辆坦克和装甲车。
政变的麻烦之处在于必须做绝,这在眼下国运之战的背景下非常棘手,如果选择这条绝路,那么这场战争几乎可以说要到此为止了——那将比大清洗还要夸张。
政变不彻底等同于彻底不政变,妥协的政变是自寻死路。
中國数千年历史太过漫长,回首过往,正路、歪路、邪路都曾经有人走过,前人已经把路给走死了,后人没有办法,此题无解,猜疑链太长。
当夜,十多名阁臣和勋贵集体入宫等候。
紫禁城很少见的灯火通明,一群人聚集在太医院之中。
夜半,十一月初七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
相比起啜泣的弟弟和一片叹息的阁臣勋贵,朱泠婧自始至终没有落泪,她只是垂首不语。
“还是对不起你,当年没挑中合适的人,这些年苦了你了。”病榻上的朱士堰盯着女儿的眼睛。
后者轻声回道:“都好多年前了,意外而已,料不准的。”
“是啊,预料不中的……”朱士堰咳嗽了几下,缓缓说道:“半场难分胜负,担子很重啊,往后……靠你了。”
朱泠婧的双眸中仿佛流露出异样的光彩,她双手微颤了一下,欲言又止,整整十秒后才一字一句地说:“善始善终,请放心。”
“管教好你的人。”朱士堰又严肃的提醒了一句。
最后的最后,他感慨道:“四十载方见国朝中兴之世,足矣。”
上弦月如半截银碟悬于夜空,一片又一片稀薄的云朵飘过,遮盖住星光灿烂的银河一角。
斗转星移,这一宿尤为漫长。
周长风或许是所有权贵之中最为淡定的,他甚至睡得着觉,还睡得很沉,似乎完全置身事外。
拂晓时他醒了,发觉身畔的妻子紧紧的贴着他,双手握着他的胳膊。
稍一动弹,夏筱诗就睁开了眼。
周长风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吟吟地说:“小说和话剧看多了,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就是…睡不着嘛……”
“没事,还早,伱接着睡吧。”
周长风没洗漱也没更衣,走出房间下到了一楼。
林溪和其他侍从们都起得很早,她非常小声的汇报道:“外边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稍后没过多久,叮铃叮铃的电话声突然响起,让大家都怔了一下,从没有过这么让人忐忑的情况。
周长风走过去接了电话,这是宫中打来的。
忽然,林溪拿出了一封盖有宫正司印章的信,“啊,将军,我有些慌神,忘了给您,这是先前有人递送来的信,要您亲启。”
「上皇说:亲友和睦乃长久之计,得胜之后择机而禅,仍遵‘兄终弟及,父死子继’之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