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玲国—第十四话:诅咒少女倪汝美(上)(2 / 2)

这时,巷子的另一边传出了一位妈妈温柔的嗓音。

“孩子们,该回家吃饭了。今天有你们喜欢吃的蒜苗炒鸡蛋哦。”

孩子们听到声音,立马转头看向巷子的另一头。伊的目光也随孩子们一起看向了巷子的另一头。此刻,一个白头发和一个灰头发的年轻妇人慢慢出现在了巷子之中。见到这两人之后,伊很自然地向她们微笑,向他们挥手。伊的挥手让她们心头一惊,她们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打量起伊来。打量过后,她们确认伊没有危险,于是她们放下心中的戒备,用微笑回应了伊的笑容。这时,那位灰头发的妇人对着她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一阵清风吹过,吹起这位灰发妇人的飘飘长发,吹开了的袖口。瞬间,伊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下来了。只见她挥动的手上绑着许多染血的绷带,绷带之下是已经溃烂与残缺的手。那手溃烂的已经不成样子,白骨都已经露出了些许;那手残缺的很严重,仅有三根手指,其中食指最长,可怜兮兮的只有两个指关节。那个灰发女人张着嘴,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可没有一个字从她的喉咙中飞出,只有她轻轻动弹的嘴唇,还能证明她在说话。她哑了。长发之下,有着一道长长的刀疤。刀疤从耳朵后面一直延伸到脖子后面,甚是只要再深入一点,她也许就不会出现在伊的眼前。

看着这个灰发妇人,伊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位灰发妇人的年纪还很年轻,看着面容,也就三十出头。才三十多的年纪,就变成了这样。这与伊印象中的三十岁女人大相径庭。她印象中这个年龄的女人应该是像玫瑰一样美丽,全身应该散发着青春的艳色。而不是像面前的灰发妇人一样,满身伤痕,生活于痛苦之中。她很怜惜这位灰发女人,她想为了她做些什么。但具体要做什么,在伊的心里很模糊。

孩子们欢笑着跑向了她们,她们笑着迎接她们的孩子。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回荡在空荡的巷子之中。

“妈妈,妈妈!”

孩子们与他们的母亲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灰色与冷寂的巷子内,这场面看着格外温馨。似乎有那么一些温度,温暖了周围。冰冷没有缓解多少,但起码比之前要暖一些。这温馨,让伊感到了一丝慰藉,同时她回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曾经也那样过。她的眼睛不知不觉出现了一点泪花,不知为谁而生。也许是出于慰藉,也许是心有触动。

伊走向了她们,可她们在见到伊的走进后,却显得抵触与恐惧;她们带着孩子匆忙走开了。但那个向她挥手灰色妇人,走了没几步后停了下来。她转头看了看伊,她的眼神之中是无尽的迷茫与绝望。她慢慢踱步转过身来,嘴唇动了几下似乎对伊说了什么,然后将她那溃烂的手伸向了伊。伸手的时候,她还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恐惧;她毅然而没有退却,十分勇敢地伸出了手。要知道,这只手可是她精神与肉身上的一大痛楚:难以掩盖的痛楚。若想嘲笑她,光这只丑陋无比的溃烂之手就可以嘲笑她一辈子。对一个陌生人伸出这样的手,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此刻,伊也对她伸出了手。仿佛间,伊觉得两人仿佛相隔一条河一样。她们是走在岸的两旁的人,都想要近距离接触对方,可河却阻断了两人。伊奔跑着,一种御风而行的错觉出现,她跑得更快了。当握住她那只溃烂的手的时候,她面目狰狞了一刻,但随后却咽下痛楚去以笑面对伊。伊不敢用力,怕加重她的痛苦。只是轻轻地握着,用指掌相触的那部分仔细感受着她这只手的分量。在两人身旁之前的灰发男孩好奇地看着两人,他有些不理解他妈妈和伊的行为。突然,他注意到伊握住的是他妈妈那只坏掉的手。

“漂亮姐姐,你别握着我妈妈的那只手!我妈妈怕疼的”

这个男孩用童真的声音告诉伊。伊听到这句话后,本想着松手,但突然有股力量控制住了她的手,没让她松开。突然,伊的眼前闪过了几个画面。那几个画面,是那个灰发妇人的记忆。

小时候,这位灰发女人是个天生的哑巴,不会说话而被周围人嫌弃。她的童年很不幸,父母是都市猎人,都在与感染者的较量中死亡,她是依靠着父母的合伙人xxx长大的。她的泪流过很多次,心也碎了很多次。痛苦伴随了她的全部童年,以至于她眼中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

长大后,她也当上了都市猎人,不过过程十分艰难。有一次,她接到委托,去要求处理掉一个“有罪者”。于是她拿着武器与一个她素不相识的搏斗,过程十分惨烈,以她的胜利收尾。但她的耳朵后面因此就烙下了疤痕。这让本就不幸的她雪上加霜。

步入婚姻殿堂后,她与丈夫一起努力工作,苦苦撑起了她们的小家。但天有不测风云,在一次任务过后,她握着武器的那只手废掉了。于是她只得咽下苦楚,离开了工作了多年的事务所,去谋求其他生路。期间她生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她和他丈夫在这个充满痛苦的世界中唯一的心灵依靠。他们活着赚钱,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在她和她丈夫的眼中,这个孩子是这灰色世界中的唯一色彩。

画面过后,伊大受震惊。伊看到了她心中的难言的苦痛与心潮的汹涌澎湃,甚至那种失落、迷茫、痛苦、悲伤、喜悦她都能切身感受到。她以前从未留意到这些:普通人内心的汹涌澎湃,是难以用作品与影视来表达出来的。

那比大海还要浩瀚!上面涌起的巨浪能够冲垮一切!坐在小船上去观望这汹涌澎湃之时,却发现它并没有多么复杂,海平面上下无非就是一明一暗,水光之间映着生活二字。当凝望那海平面下的深渊时,能看到远比海面之上还要汹涌的洋流正在鹏腾,那是一个人心境。深渊底下,盛开着花朵,那是一个人心境中的美好。汹涌澎湃的洋流没有冲毁这些花,只是轻轻拂过花瓣的尖尖角,后盘旋在花朵之上构筑了一道屏障,抵挡外面的一切伤痛。

那个灰发妇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她看到了令她瞠目结舌的事物。她一时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事物。只见一个三米多高的女人的幻影出现在伊的身后,虽是幻影,但那女人美若天仙的模样却是清晰般显现。

她身着一身科技感满满的半机械白色太空服,太空服上有着独特的曲纹,曲纹之中光点如流水般慢慢移动。凸显女性之美的身材方面,她的可以算得上是一种跨时代的完美。修长的腿与稍细一些的腰,在各方面都把控得那叫一个完美,隐隐透露着一丝妖媚。她的衣着衬出了她肌肤的洁白,淡淡地,有着一丝红润。当凝望她的皮肤之时,似乎能看到一片沐浴在阳光之下的雪原;此刻深吸一口气,仿佛能吸入一口稍有些温暖的寒气。她的面容赛过神仙,她脸上的五官都处在堪称最完美的位置上;她的那双眼睛似星眸一般,闪烁着点点星光,凝望多一刻仿佛能见到那无垠的星河,无可挑剔般地让人陶醉在她的美色上。无论是男是女,看着她这张脸都会羞涩与脸红。她的飘飘长发如天上的锦绣一般轻柔,在风中如垂柳一般摆动;似云朵、似白雪、似银玉一般洁白无瑕,像流云般倾斜而下,垂散在背腰之间。她的唇边有着一抹甜甜的笑容,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里被甜意充满、嘴里比吃了糖还要甜。她全身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息,似女神下凡一般;没有过多的装饰,但却显露出了超越世界一切美女的自然之美。她仿佛是被上帝刻意捏造出来的艺术品,从各自方面都体现出了无可挑剔的美丽。

在某些方面,她跟伊长得很像。尤其是那白色长发与那甜甜的笑容。

这位灰发妇人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在惊愕之中还有些许害羞。她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如此美丽的人存在,这发生的一切都出乎了她的意料。这时,这女人慢慢弯下腰来,接着将手轻轻地放在了她和伊的手之上。她的那只精雅的手比她的手要大上许多,很轻易就握住了她和伊的手。她看着面前的漂亮女人,心扑通扑通地跳,有种感觉,她仿佛回到了初恋的时候。那个漂亮女人冲着她笑了笑,那个漂亮女人的笑仿佛有魔力一样,她手部的痛觉突然消失,像头顶的阴云突然散开。一股轻柔的金色能量似丝带一般轻轻拂在了她那只溃烂的手上,将她那溃烂的手给还原成了当初的样子。她的视线突然模糊了一下,那个漂亮女人就在模糊之中消失了。能依稀记得的是,她看到那漂亮女人化成了无数水仙花的花瓣,消散在了空中。

当这个灰发妇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那只溃烂的手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伊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久违的温暖出现在了她的手背上。那温暖的感觉,让她感到振奋与激动。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喜悦的笑容。见到母亲笑,那个灰发男孩也跟着笑了起来。伊此刻才注意到那个灰发妇人的手突然变好了。伊很惊讶,也很开心,她猜也许是她体内的光之种子起到了作用。

这个灰发妇人很感谢伊,她紧握伊的双手,鞠躬点头向伊道谢,显得有些无地自容。她用唇语对伊说了“谢谢”,并轻轻地亲了下伊的左脸。伊没有显出一点抵触,反倒欣然地接受了来自这位灰发妇人的谢意。伊抱了抱这个灰发妇人,并用温柔的口吻告诉她:

“好好加油吧,姐姐。生活还很美好呢。”

这个灰发妇人点了点头,泪水不知何时从她的眼角流下。生活的苦涩她尝尽多半,因为失声,不能向人倾吐,不得不沉默。如今碰到了这样善良的姑娘,虽不能开口诉说,但能通过心灵之间的交流,来抒发自己心中的苦涩与痛苦。见到灰发妇人流泪,伊有些心疼,伊用手为她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那位灰发妇人紧紧地抱住了伊,她心底的感动此刻难以诉说。伊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哭吧,心里有什么难受的,统统哭出来吧。我不会离开,我会在你身旁默默守候的”

在一旁静静观看着的那个姑娘见到此景,也不禁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她被伊的行为给深深感动到了,由此,她更加信任伊了。

伊和那个姑娘坐在了一处僻静的公园之中的一条长凳上。今日阳光明媚,天空中白云朵朵,公园中的棵棵绿树郁郁葱葱,朵朵鲜花盛开在路旁。见闻刚刚那一切的她,此刻迫不及待地想对伊说出自己的秘密。在简单的心理准备之后,她对着伊轻声说出了她的怪异之处。同时这也是她心底的秘密。开口时,她倾倒自己的身体,将头靠在了伊的肩上。伊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很快又挪了回去。

“事情还要从我小时候开始说起”

她叫倪汝美,她出生在了一个富人家庭。她家里有三个孩子,她是最小的那一个。在她出生的那年,正赶上了这个家庭由盛转衰的时候。因此,她被街坊邻居嘲讽为“诅咒之女”。在家庭完全衰败的时候,她的父母抛弃了她。后来她的父母是留在地平区还是被贬去了其他地方,她无从得知。她只知道,当她刚刚会说话的时候,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爸爸,妈妈!”

那是她第一次呼唤她的父母,也是最后一次。在被抛弃后,她本该烂在荒山野林里,但是一个路过的探险者见到她后于心不忍,就将她带走了。她跟着这个探险者一起度过了十年时光,那十年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十年。她一直以为那个探险者就是她的父亲,即使后来探险者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但她也依旧一口一个爸爸的叫着。但上帝似乎跟她开了个玩笑,一次飞来横祸彻底夺走了她的幸福。这位探险者死在了几个调解人的手下,而她直到探险者下葬的那一天都不知道这件事。

由于残酷的筛选机制,她被贬到了东玲国,从此永远告别地平区。来到这里后,她饱受现实的摧残与身边人的歧视,只是因为她是从地平区贬下来的人。这里的人很憎富,也很想要富。因此她总是被当做笑料,被人无情地嘲笑。她在苦恼中度过了一年,然后她就在自己的出租内尝试自杀。也就是在这时,她发现了自己不会死亡的特异能力。

她试着通过宣告自己的特异能力来保护自己,可是这只换来了比之前还要严重的歧视与嘲笑。原来还能有人来去欺负欺负她,当听到她这个奇异的能力之后,他们都远离了她。就连她所认识的那些朋友也一样。嫉妒产生了憎恨与偏见,她的朋友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宿敌。压力几乎压垮了她,她不断尝试自杀,各种方式都试过,但她就是死不掉。烈火的灼烧、毒素的侵染、化学试剂的侵蚀、千吨压力的碾压、深海之下的窒息这都弄不死她,似乎上帝就不像让她死去一样。最讽刺的是,连尸体都敢吃的感染者,在遇到她时,就像遇到了垃圾一样,都绕着她走。

后来,在恩奉婆婆的帮助下,她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是传说中千年出现一次的四大诅咒之人之一,她对应的是永存亦痛。她至少要过两百七十年才能死去;在这二百七十年之中,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死去。这是诅咒,她与生俱来的诅咒。这是她被人歧视的根本愿意,也是她最大的痛苦。虽然肉体上是无法毁灭,但是在精神上,她已经是摧枯拉朽。她的心灵已经被伤害得十分脆弱了,只要轻轻一阵风,就能吹得她心里直发颤。别人对她的恶意,她已经无奈地习惯了。

诉说完这些,她闭上眼睛,依靠在伊的肩膀上,静静地享受着此刻的清风与阳光,还有那高雅的宁静。伊看了看她,脸上多了几丝忧愁,她轻轻地搂住了倪汝美,与她一同享受。片刻的宁静过后,倪汝美心中有一丝不安,她轻声问伊:

“听到这些后,你会嫌弃我吗?”

伊摇了摇头,说:

“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嘲笑他人是不对的。每个人都有缺点与不足,就如月亮有阴晴圆缺一样。我们应该去包容每个人的缺点,去看到每个人的优点。”

倪汝美虽然十分信任伊,但她还是问出了最让她顾虑的那个问题:

“我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吗?”

伊没有思考,直接了当地回答她:

“可以的。”

“真的吗?”

“真的。”

“太好了!有你真好。”

“嗯。”

两人坐在长凳上相互依靠,彼此的心灵靠在一起。伊心中的光明,融化了倪汝美冰封的内心。此刻,她觉得世界并非完全是苦痛,也是有美好存在的。就在这时,一伙奇装异服的社会闲杂人员慢慢走向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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