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续压了压手,让他继续说下去。
谢博文接着说道:“到了女监之后,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人。我逼问女监的牢头之后,才知道。前两天的确带来了一对儿母女。正是我的妻女。按照牢中的规矩,女监的犯人会被牢头卖给其他衙役淫乐玩弄。我妻子不堪受辱,以头撞墙,碰死在牢房之中。他们又将我那只有五岁的女儿花娘,卖给了人贩子······”
说完之后,谢博文实在忍不住,竟然抱着脑袋哭了起来。
李续上辈子也做过父亲,他理解一个父亲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受罪,却无法帮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痛苦是多么的锥心刺骨。他感觉非常内疚,毕竟那个让谢博文如此痛苦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舅舅的亲信,那个特意被安排在盐运司为河间王府捞钱的盐运使。
李续走到谢博文的身边,双手抱拳,非常郑重地对谢博文说道:
“虽然我们河间王府井不知情,但是你和你的家人受到如此残害,也有我们河间王府的过错。在此,我李续代表河间王府向你赔罪了。”
说完他恭恭敬敬的双手交叉,举过头顶,弯腰九十度,向着面前的谢博文,行礼致歉。
他的举动,让周围几个将领都赶紧站了起来。他们只是以为李续会说几句抱歉的话,但是没想到他会行如此大礼。要知道,当时的社会,是个等级极其森严的时代。哪怕上级再有错,也不能轻易向下属折节行礼,更何况是如此大礼。因为这等于把其他人也一起都算进去,降低了一个级别。对方再大的冤屈也受了起这种大礼。
谢博文来不及起身了,直接一个滚身就躲开了李续的大礼,赶紧趴在地上说:“大人不可。大人不可啊。小人虽然有冤屈,但是可受不起大人的如此大礼。此事也怪小人当时财迷心窍,与虎谋皮,最终害了我的妻女啊。有罪的人,是小人,与河间王府无关,更与大人和令尊无关。”
李续直起身子,赶紧扶起趴在地上磕头的谢博文,然后拉着他的手,来到自己身边的垫子上,就让他跟其他将领一起,围坐在自己的身边。
李续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你先告诉我,后来你又是怎么就来到这西疆之地,又是如何加入了他们的军队呢?”
谢博文说道:“我后来打听到,当时有一批少女被人贩子往西边卖了。于是我一路打听一路寻找,就来到了哈密。但是到了哈密之后,线索就断了。心灰意冷之下,我本来打算放弃。结果突然有消息说,我女儿花娘那一批人,被卖到察合台汗国的王庭所在地阿力麻里(新疆霍城了。”
旁边的忽察尔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那是你女儿?”
“我女儿花娘左脸有个朱砂痣。他们说被卖的那一车中原少女之中,就有一个汉人女孩,左脸有个朱砂痣。那一定是我的花娘。”
李续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千辛万苦,想办法穿越边境,进入了察合台汗国,然后跟着商队或者游牧部落,经过了很多困难最终到了遥远的汗庭所在地——阿力麻里。然而,就在我打听汗庭所在地的时候,却被抓了起来。当时我的蒙古语和察合台语非常不好。而且察合台国和朝廷刚刚打完仗,双边贸易也刚刚回复。所以很多人对于来自中原的人,非常警惕。他们看我不会说蒙古话,最终认定我是个逃奴。于是在我的后颈,烙上了奴隶的标志。”
说完,谢博文转过头,掀开衣领,向大家展示自己后脖颈上那个代表他是奴隶的特殊符号标记。
然后,他继续说道:“后来我被卖给了当地比较有势力的巴鲁剌斯家族之中。因为我假装不会武艺,而且比较健壮,就被他们分配作为老爷的亲随侍从。主要就是给主人牵马、搬运物品等琐碎事宜。好在巴鲁剌思家族的主人要觐见大汗的时候,也会带上我。这样我就有机会进宫寻找我的女儿。但是三年多以来,他们就带我进过两次汗庭。我虽然打听到宫廷之中的确有一个右脸颊有朱砂痣的中原侍女,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找到她。因为那个叫也先不花的家伙,总是带着汗庭四处巡视,并不常在阿力麻里常驻。结果这次开战,我的主人库塔帖木鲁就把我带在身边,来到了前线。不过也先不花虽然也来了,但是我却根本没有机会再次进入汗庭,找寻我的女儿花娘。”
李续和周围的人听完了他的话,都陷入了沉思。李续举得,这故事都tm能找个人谱成元曲了,太跌宕起伏了。
李续想了想,就在其他人窃窃私语,开始议论的时候,对谢博文说:“谢博文,你之前说愿意加入我的麾下。那么,现在你知道害你全家的人,其实是我舅舅的亲信。你还愿意加入吗?如果你依旧愿意,我想让你作为我的亲卫队长,并且向你保证。这次作战的时候,顺便帮你寻找女儿花娘。你可愿意?”
八剌马上提出了反对:“图勒。我觉得让他加入进来没问题,但是直接担任你的亲卫队长,有点过了。毕竟他才刚被俘虏过来,而且还和王府有点恩怨。”
李续笑着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谢博文千里寻女,一定是个坚韧又重感情的人。他刚才一进来,就主动向我申请投效在麾下。说明他是个明事理的人。如此有情有理的人,我怎么能不重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