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臣服的态度。让一个可以手撕狮虎的猛将,在皇上和太后的眼中,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咪。这样的塔读,让寿山大汗和答己太后都很放心,把所有的兵权和信任都交给德格都巴雅尔。
李续跟在领头的人后面,走进了军营,才知道这里的一切都和其他的营房完全不一样。其他军营都是井然有序,干净整洁。但是这里却是一个简陋肮脏的地方,到处都是污秽和杂乱的地方。这哪是什么兵营,分明就是难民营。
与萧关下,叛军的达拉罕军和汉人签军的营地比起来,这里更加狼藉。最少,达拉罕军和签军还能从库房中配发一顶像样的营房,但是在这座军营之中,却只有临时搭建的茅草房和地窨子。
劳军营里面除了看守的士兵们衣着还算整齐,几乎所有人都是衣衫褴褛,肮脏黝黑,双眼浑浊,面黄肌瘦。
路上,有一些劳军营的士卒过来的时候,他们看到走在前面给李续带路的那个看守,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跑到了不远处的茅草屋后面躲了起来,用一双双恐惧的眼神偷偷地向这里看去。
一些肩膀上扛着干柴的人正朝着这边跑了过来。由于道路狭窄而且他们还带着重物没法跑掉,所以只能将木柴放在一边,纷纷在肮脏的泥路两侧跪下,低头等候李续一行人经过。
李续问那个牌子头儿:“兄弟,这也太夸张了。王爷出巡才夹道跪迎呢。这架势,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那个高壮的劳军营什长笑着说:“小将军不知道。这是自古以来劳军营的惯例。他们这些个腌臜泼才都是犯了重罪的,朝廷不愿意多做杀戮,才给了他们这最后的一丝生机,让他们来军前效力。见到上官,那都是要避让的,如果避让不了,就必须跪在旁边跪迎。因为他们本身就会脏了上官的眼。”
李续无言以对。听起来,这是历朝历代都有的规矩,而不是大元王朝独有制度。真不明白,杨元吉为何会被送到这个地方来。甚至还能让父亲写信给舅舅推荐他。
李续被领到了一顶巨大的蓝色帐篷之前,带路的那个什长连忙跑进来通报。
李续还没有走到帐篷前,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矮个子就从帐篷里冲了进来,满脸都是油腻腻的胡须。
“啊!今早的鸟鸣是如此悦耳。这次来的,还真是大人物啊。图勒小将军,末将巴图,来给你行礼。也祝我们的大帅,身体康健,战无不胜。”人没到跟前,恭维的话已经说了一大套了。
李续很担心,他会不会回头,用他脏兮兮的嘴唇亲他一口。还好,他还没那么奔放。虽然是千户官,但是这个劳军营的长官巴图跟李续的级别也差不太多。他来到李续面前,右手抚胸,深深地鞠了一躬。李续也同样还礼。
巴图还打算把李续拉到自己的营帐中好好拉拉关系,李续却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直接说道:
“巴图千户。我是奉元帅之命,前来寻找一位名叫杨元吉的男子。让他过来,我要将他带回去。”
“杨元吉?有这个人吗?小将军知道这个杨元吉是劳军营哪个营头儿的人吗?”巴图不知道是肉吃多了糊了心,还是脑子没转过来,竟然问李续杨元吉是哪个营头儿的。
这可给李续气到了。他本来就是鞍马劳顿,现在又为了舅舅,不辞劳苦跑到这里来找那个杨元吉,结果你作为管事千户,竟然说不知道?这是看我年纪小,糊弄我吗?
李续的目光一凝,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刀柄,破口大骂:“咄!(这是古语,就像是今天的cnmb,你是在质疑元帅的命令吗?”
李续平的时候,对待这些普通士兵和下等军官都很有礼貌,不过这只是他的家教和习惯。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被激怒了,公子哥儿的脾气发了,什么都敢说敢干。
李续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刀柄上一按,巴图顿时大惊失色。他连忙举起双手,哀求:“小将军息怒,息怒。我现在就去查查。”
说着,他就飞快地冲回了自己的帐篷,很快,他就拿出了一大本花名册,一页一页地查看起来。李续一只手插在腰间,另一只手搭在刀柄上,因为这几天都没睡好,熬红了的眼睛喷出不满的目光。
这个时候那个引路的牌子头突然趴在千户巴图的身边,说:“大人。这个杨元吉。会不会是那个杨脱忽脱,杨先生啊?我记得他好像有汉人名字。”
一听到这个,那个巴图赶紧点头,然后往后面使劲翻找。最后听到一条名字上,念道:“杨脱忽脱,汗名元吉。陕西省(这里说的是陕西行中书省,不是后世的陕西庆阳州人,前奉元路临潼县令。因参与周王和世瓎谋反叛乱,被判处斩监候,后因证据不足,改判发配军前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