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似又想起什么,马上抬起头道:“我往日梦魇,有没有打过你?”
杳杳摇头,“没有没有,小姐断没有打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咬牙挺着,所以柳长老才说,小姐真的是太能忍了。您是不知道,宋师兄那会儿在旁听着——”
说到这里,话语戛然而止。
唐灵原本还讶异于梦境与现实的雷同中,却被这猛的停顿吸引了注意力。
“宋南?他怎么了?”
杳杳面上犹豫几分,一咬牙,从怀里取出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
“宋师兄不让我告诉小姐,想让您好好休息,但是……”
唐灵打量她手里有几分眼熟的镜子。
“这是……鹿仁的视镜?”唐灵接过那镜子,左右翻看,因为鹿仁拿出来的次数寥寥,所以有些不确定。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这是一位杂役师兄的。”杳杳回忆起昨日那个胖胖的、自称是赵宝山的少年。
“这里面有重要的东西,等唐灵醒来,交给她。”
那时的场面甚为混乱,几乎所有弟子的视线都集中在被人群环绕的少年身上,只有他略显鬼祟地找到自己,把视镜偷摸塞到了她手里。
“赵师兄说,宋师兄做的事,他已经用视镜录下来了,我想他口中所说重要的东西,应该就是宋师兄的影像。”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出现,唐灵微微有些愕然。
她才睡了一觉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镜子是赵宝山的?
他为何要用视镜录下宋南的影像,又为何要交到自己手里?
然而这些都不足以抵消唐灵心头最大的疑惑——宋南到底怎么了?
因为鹿仁的关系,唐灵早便知道这视镜该如何启用。
“那时小姐晕倒,宋师兄听到柳长老所言,径直就找去了符阵宗。”
听着杳杳的话,唐灵用手在镜面上抹了一下,视镜最近时间录下来的影像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赵宝山开始录影像时,宋南已经抵达了符阵宗,并且看来已经到了一段时间。
也不知赵宝山是从什么角度、以什么样的姿势录下来的,从镜子里能无比清楚地看到符阵宗宽阔的院子里挤满了男女弟子。
黑衣少年身背长剑,站立挺拔如松,被众弟子环绕在院子中央,正对着长阶上生有一张娃娃脸的青年。
符阵宗宗门长老——言阵。
人虽多,但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看着院子中央身披朝霞的少年,看到他澄澈的眸里转着晨光落下的金辉。
“言长老近来可好?”
少年在寂静中开口,似寻常见面般温和有礼。
言阵看着少年,起初神色还算寻常,嘴角含笑应声,“怎么,小南南,你找我有事?”
众弟子发出低低的笑声。
少年点头,却没正面回应,接着问道:“言长老可还记得灵仙派派规第一百三十二条?”
言阵的笑容一顿,似是想到什么,嘴角渐渐绷直,“宋南,你问这话是何意?”
“看来是记得。”少年的神色依旧如常,看着言阵,下一句,却不再是询问。
“唐灵身上的咒术,是你下的。”
他道。
一句话宛若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瞬间炸起院里弟子强烈的反应。
院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压抑着的小声惊呼,但是这声音迅速又被宋南二人之间越来越低的气压沉寂下来。
言阵的脸上已经彻底没了笑意。
但黑衣少年的脸上,却细微地,缓缓绽开了一抹极浅的笑意。
伴着这抹笑意而来的,是那双原本黑白分明、澄澈无比的眸子,迅速染上了一层浓郁至极的黑,宛若穷尽双目也望不到底的森森深渊。
看着视镜中含笑而立的少年,唐灵心头莫名浮现了一句话。
阎王一笑,生死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