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记忆存储量委实可怕,唐灵能感到那些关于安魂的记忆是拼命躁动着,才从小黑不知活了多少岁月、又或是从天地伊始开始就有的记忆里挣脱了出来,一幕幕在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现。
一个画面闪过,关于那段画面的所有的记忆依次苏醒,庞大的信息量突涌而入,唐灵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小黑还是谁,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隔了片刻,唐灵虽闭着眼,但却感到周围的环境变了。
她马上意识到这是小黑陷入了复苏的回忆里。
她睁开眼,恰巧看到头顶一张软帘被掀起,迎面凉气混着果香袭来,内室里传来欢声笑语,珠配珊珊。
模糊中唐灵感到自己、更准确地说是小黑绕过雕花屏障,走进东屋,只见满眼绫罗锦衫,珠玉生辉,早有人笑道:“翎儿来了,快坐过来。”
撩开蒜垂银丝,面前白玉冰鉴散着丝丝白气,矮塌上铺着席子,摆了檀木炕几。
榻上塌下皆坐满了大人孩童,一室娇香软语,见了她方才停歇。
唐灵看到塌上正中央坐了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又听到自己叫了声“爹”,然后一一唤了一旁几个相貌出色的女子一声夫人和几声姨娘。
这软糯糯的男娃娃音让唐灵有些愣住。
还来不及惊诧,就被榻上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吸引了。
男孩穿着一件绣花纹的浅紫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白比甲。腰戴紫翡翠玉佩,长发披散,仅在头顶戴了一条刺绣的紫色抹额,额头中间点缀着几颗流光溢彩的珍珠宝石,越发衬得肤白如雪,一双桃花眸水光潋滟,原本眉眼弯弯,看向她这边时却染上了几分冰冷倨傲。
有些面熟。
唐灵正思索间,就听榻上打扮较为沉稳的那位大夫人道,“珣儿,给你七弟道个歉。”
那男孩马上小脸一板,下床蹬了一双鹿皮长靴就要走,转眼被夫人身旁一个年纪稍长些,长相甜美的女孩拉住。
“南宫珣,毒是你下的,七弟弟被你害的大考都没考完,他也没让你做什么,道歉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都是一家人,就那么难开口吗!”
男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得出来对这个女孩还是有几分忌惮,只把冷脸对向唐灵这边。
“什么一家人,他一个不知哪来的野女人生的野种,也配?!”
“混账!他是野种,生他的你老子我是什么?”为首的中年男子猛地爆喝一声。
“我娘重病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外面和那个野女人风流……在一起呢!”
男孩丝毫不惧男人的怒火,梗着脖子红着眼睛顶撞道。
屋子里一时寂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男人在寂静中怒目圆瞪,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
“来人!给老子把这小子带到流风阁前罚跪!跪足两个时辰才准去吃饭!”
男孩愤愤不平地被人带了下去,临走前用那双桃花眸狠狠瞪了唐灵这边一眼。
而榻上那男人平息怒火之后,突然朝向她这边,略显僵硬地挤出一抹笑容,“翎儿,别怕,过来爹这边。”
唐灵感到自己的身体向前走了几步,经过一处镜子前,她瞥见了此时这副身体的模样。
雪白长袄,领口一拳油光水滑的貂毛,拥簇着一张巴掌不到的小脸,脸上的五官都不大,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相貌虽不出色,但五官组合的恰到好处,让人看着舒服。
只是,这是一张男孩的脸。
唐灵又待了一会儿,听了一些人名,才想明白怎么回事。
还有刚才那紫衣男孩身上给她的熟悉感。
那张脸……分明是缩小了的南宫珣的脸。
只是还没有被岁月摧残,那上面没有风霜的痕迹、眼里也没有浑浊的色彩,和在军营里所见几乎完全变了模样。
肤色、神态、眸光……每个部位具体的变化简直构成了两张完全不一样的脸,分别诉说着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这是还没有参军以前的南宫珣,这是孩童时期的他。
而小黑居然早就在孩童时期认识了他。
以一种它惯常使用的方式,附身在他人身上的方式与他相识。
至于小黑附身的这个男孩……唐灵已经猜了出来。
南宫家私生子、排行老七,正是南宫珣在军营中提到过的、也是她曾听说的,那个和南宫珣极为不对付的七少爷——南宫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