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有安定洛阳的大功,却没有得到任何封赏,这似乎不符合秦王的处事风格,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才是秦政的特征,在诸侯中有“六亲不认”的名声。诸侯们的眼光重新盯向邯郸,想看看邯郸会有什么反应。
邯郸的反应让诸侯惊掉了下巴:赵王率先宣布将遣使前往咸阳聘问。赵王,这个与秦奋战了多年,而且似乎并没有被秦打败过的赵王,主动与秦媾和了。
蔡泽因平定洛阳之功,被封为纲成君。但蔡泽也出人意料地辞去了秦相一职,主动交出相印!而秦王也以年老力衰为由,取消了御前会议。一应政事都交给子楚府办理,再到章台宫用印。
久未审理的王稽案,重新进入大家的视野。
王稽回到咸阳后,即因私通诸侯之罪,羁押在府,家人只能送饭,不能和他说话,更不用说见面了。如此过了半年,直到春天,王稽才被廷尉府传唤,讯问他与韩人私通一事。王稽经过半年的孤独的生活,精神上已经有些崩溃。他已经无意隐瞒什么,听天由命地将他所做一切全盘托出。
当王稽得知皮绾和李冰离开了上党,改任蒙骜为上党守后,就开始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了怀疑。皮绾和李冰都是干才,而蒙骜则刚刚入秦。用蒙骜代替皮绾和李冰,在王稽看来,那就是要放弃上党的信号。而上党一旦放弃,河东将暴露在三晋的矛头之下。
王稽敢出任河东守,其实就是依仗着皮绾和李冰挡在他的前面。现在失去了依托,王稽顿时没有了主意。他自忖绝对没有能力在三晋的联合打击下守住河东;而守不住河东,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千思万想之下,王稽竟然想到用私下约定的方法来保全河东的策略。他参考官场上的私人交谊,绕了几个弯,和韩人结上了关系;提出不战与三晋共分河东的建议!在王稽看来,这明显是双方都得利的事,自己保住了河东的一部分,虽然职业生涯有了个污点,但如果能在有生之年收复河东,那还能将功折过。万一不成,也不过是年终评个“损”,降级使用,也好过丧命。而且,他想,那时的河东一定会成为个烫手山芋,不会有人愿意来接手,很可能还是让自己戴罪视事。
他自然知道这事一旦被发现,那就是灭族的罪过!但如果不这知做呢,只有死路一条;而这么做了,如果侥幸不被发现,不就死里逃生了吗!在这种侥幸心理下,王稽在一些下属的劝说下,终于迈出了无法挽回的一步。
这一步迈出后,王稽就成了三晋的俘虏。由于这事在王稽是绝对不能暴光,而在三晋则不然。谈判的韩使十分老到地利用了这一点,迫使王稽一点点让步,终于达成了停掉对上党的援助,主动撤掉翼城、曲沃的防御,为三晋军补充粮草等一系列屈辱条件。王稽懊悔不已,但已经无法回头。
廷尉府在得到王稽的交代后,立即发文到河东,将劝说王稽的诸吏员及当地士人开列名单,令河东尉、丞将其捉拿到案。而这时,河东刚刚经过一场不亚于大战的惊魂时刻,河东的吏员已经大半散失,连河东丞也不知所终,大家认为可能是失陷于安邑了。有些人还在府中,蒙骜决定自己承担责任,上书报告说,河东战乱,吏员尽散,而及于丞;所列诸员,俟靖宁后,详加追拿到案!打了个马虎眼,混了过去。尉无伤也报告说,河东丞无名不知所终,正寻找中。
虽然秦王已经告知蒙骜,秦已与赵达成割让安邑的协议,但还必须要假打,以帮助赵国获得韩魏的援助。蒙骜并不敢大意,凡协议中要求坚守的城池,都给予加固,并派重兵把守;相反,安邑则没有派驻多少部队,只留下化名无名的芒未总其事,自己则退往曲沃,指挥翼城和绛城的防御。河东尉无伤则远在少水一线,指挥上党残军,逐次防御,缓缓退往河东。
在蒙骜的预计中,赵军大军兵临翼城城下,秦军放开东边的山口,让联军从山口冲向安邑。秦军在左邑抵抗几天,留守安邑的官吏有时间撤出。但廉颇出人意料地从南阳经轵道杀向安邑。而这时,从端氏进攻的赵军甚至还未接近翼城。左邑的士兵没有得到任何警报就被赵军杀进城来,留驻安邑的官吏只有少数逃出来。蒙骜急派人打探,得知这支军队的将军叫乐乘,副将叫庆历。
蒙骜再一打听,这乐乘大有来历,竟然是那位率领燕军几乎灭了齐国的乐毅的族子。
乐毅失去燕王信任,伐齐功败垂成,自己逃往赵国。乐毅是魏文侯时伐中山国的名将乐羊的后人,而现在中山国是赵国的属地。乐毅逃回赵国,算是回到自己的本国。乐毅逃回赵国后,燕王又派人请乐毅回去。乐毅于是半在赵,半在燕,两边拿工资不干活,而他的儿子乐间则继承了他在燕国的昌国君爵位。
乐乘和乐毅的关系史无明记,好像乐乘也是同时在赵、燕间任职。这是他作为将军独立指挥的第一次作战。这一战虽然有种种内幕,但依然十分精彩。一支偏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轵道,占领垣城,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左邑和安邑,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俗手所能办到的。蒙骜向秦王报告,赵国又出了一位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