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咸阳来的商人如实回答了信使的问题:秦人的确征召了大批刑徒,作战的目标也指明就是邯郸。由于消息来源单一,而且都是亲近秦国的人透露的,是否可靠还不敢说。但苦无其他情报来源加以印证,二人也只得姑信其有,匆忙商议对策;一面紧急派出间谍,向上党、河东、咸阳方面打探消息。
就在二人议而不决之时,前线廉颇急派军使来报,上党方面出现秦军调动的迹象:上党长子有秦军大帐。
在几乎全歼皮牢秦军后,廉颇审慎地没有继续进兵,而是派出明暗巡哨向上党方面哨探。赵人对上党一带十分熟悉,尽管王陵完全控制了上党的接近地,但翻山越岭的地方是不可能控制的。这些猎户行走的地方就成了赵人渗透的孔隙。三五成群的赵人作本地人打扮,探亲访友一般出入山道周围,触角一直深入到黎城、上党。
自长平之战后,上党的韩人几乎被屠戮一空,上党驻扎的都是秦人刑徒,或曰军队,除了训练,就是耕地,日常生活必需的物资都必须从外界获得,还有普通人居住的黎城是他们与外界联系不多的渠道之一。由于黎城也在秦军的控制之下,这里虽然居住的是本地居民,但与秦军的关系也算融洽,但与韩人、赵人也有天然的联系,毕竟这里曾是韩国的土地,也是邯郸赵人联络太原最便捷的通道。廉颇派出与黎城有关系的人,很容易就打听到上党方面的情境——昨天、前天还有人被叫到上党去呢!只不过,由于王陵切断了上党大道,这些巡哨必须绕道或翻山越岭来回,要花很多时间,打听到的消息也都是几天前的。
得到廉颇的军报,平原君和平阳君不再有任何侥幸心理,立即入宫,向赵王报告。紧急措施分成几个部分:第一,武安兵员全部征召,以固守武安为第一要务;第二,邯郸各乡里加紧组织训练,随时准备参战;第三,立即派使者飞驶咸阳,争取与秦王议和;第四,迅速联系子楚,让他报告咸阳,赵王并无与秦争斗的意图,愿意无条件地与秦结盟。
赵王脸色铁青,两眼发直,几乎是下意识地道:“准!”然后补充了一句,道:“令廉卿总揽邯郸战事,君等佐之!”
二人应喏而退。到了外面,立即派出军使,召回廉颇;又派人请来楼昌,咨询向秦派出使者之事,以及拜访子楚之事。
楼昌住得不远,立即就来了。平原君和平阳君亲自迎出殿外,令楼昌受宠若惊。入殿后,二人也没有让楼昌在下位就坐,而是坚持让他坐了西席。特殊的礼仪,让楼昌感到今天的会面应该十分重要!
就坐后,平原君寒喧道:“吾自咸阳归也,得楼公训教,至今未敢忘也。国事匆忙,忽忽数月,未闻楼公之教,楼公其健乎!”
楼昌道:“族父自冬日,颇加喘嗽,饮食减,日才三五升,起则持杖矣!”
平原君安慰道:“楼公寿,必无他矣!”
楼昌道:“感君上吉言,臣必报于族父!”
平原君道:“昔者,楼公奔走秦赵,两国安睦,如兄弟。自楼公归隐,秦与赵竟兵戎相见,思之令人痛心!”
楼昌道:“族父时时提及,颇念先王之恩及明德!昔武王助秦王即位,至今为天下雄主;文王继之,多与秦善;前有蔺卿入秦之使,复有双王渑池之会。虽互不相下,而不失其盟也。然自公子缯之使于邯郸也,为郑朱所谴,遂有阏与之事,长平之役,遂不可收拾!臣心焦而无计,固不愿兄弟相争,而令诸侯得其利也。”
平原君道:“公子缯之入邯郸也,欲取赵之三城。此三城固取于赵地,然亦费钱粮而得之,焉得一言而与人。故使郑朱谴之。秦人不忿,遂有阏与之祸。韩献上党于赵,孤主留之,平阳君主弃之。至今思之,固孤之过也。秦王不恕,孤当身往咸阳,以息王怒。王降雷霆,赵蒙训诫,已知罪也。今复闻秦王犹未恕之,再起大兵,孤等不胜战栗惶恐,固待罪也,而未知其过!”
楼昌道:“公子子楚见在邯郸,彼或解君上之惑!”
平原君道:“卿其为孤咨之!”
楼昌道:“臣为赵人目为国贼,焉敢往!……纵往,所言其可信于赵廷?愿君上遣腹心之臣,专礼往拜之,以情动之,以理服之。乃得其情!”
二君觉得楼昌所言有理,又闲话了几句,楼昌辞去。
平原君问平阳君道:“何人可当其任?”
平阳君想了一会儿,道:“司寇李玑可也。昔秦公子之入邯郸也,随从不过十众,为赵人所鄙,粮秣皆不足予。李玑以己粮秣相赠,复与之使于武安,武安秦军乃退。今玑为司寇,为王所重;复与子楚有旧。或其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