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辄听到信陵君想与陈筮见面,道:“嗟叹无益,必也退秦,乃其要也。勿负陈公苦心。”
信陵君忽然问道:“陈公密遣曾兄告以秦人攻华阳,意欲何为?”
张辄道:“是欲君上有所备而无患也。”
信陵君道:“陈公不欲秦胜魏败?”
张辄一时语塞。信陵君道:“陈公力主连衡,而魏怀二心。若一战而破我,王必无他议而和秦也。若秦不胜……”
张辄道:“王与启封已开和议,是无疑也,故大梁无防。所争者,在割地耳!若秦胜则多割地,秦不胜则少割地……”
信陵君道:“若秦败则自退。是陈公欲魏少割地而和于秦。若得陈公相助,事必偕矣!”
张辄道:“唯陈公难觅,奈何?”
信陵君道:“前者,先生往郑,欲访陈公。曾兄于道而引荐之。若先生再入于郑,稍露风声,陈公宁见乎?”
张辄和郭先生被这一疯狂的想法吓得呆了,张辄道:“一者,入郑访谁?二者,相见何处?”
郭先生道:“先生前入郑,访于中人,而陈公知。今者,先生亦访于中人,陈公或知。”
张辄道:“聊尽人事耳!”
信陵君道:“须贾大夫或与陈公有暗事。稍泄于大夫,亦或有助。”
张辄道:“容臣思之。”
信陵君道:“若得其便,必再三拜上,并致殷切之情。”
张辄道:“臣当三歌《关雎》,以表君意。”三人都大笑起来。
三司和梁尉公子处理完各自的事情,来向信陵君汇报军事会议的情况。梁尉公子比较有条理,但比较浅显地做了主汇报,其他三人就比较专业的问题做了说明。信陵君半懂不懂,只得勉励道:“众卿劳苦,其勉力哉!”然后就到了晚餐时间,信陵君留梁尉公子和三司在府中进餐。
由于有客,信陵君和客人的席位被安排到阶上堂前,陪客的有张辄和仲岳先生二人,其他门客都在阶下。经过席间一番礼仪,大家分别坐下。晚餐还是一碗粟粥加些盐梅,并无别物。
信陵君略啜两口,开口问道:“大夫之策,吾当奉行。唯行之若何?现无他人,卿等可尽言其心。”
梁尉公子道:“吴子曰,秦陈散而自斗,击此之道,必先示之以利而引去之,士贪于得而离其将,乘乖猎散,设伏投机,其将可取。大夫之意,盖在此也。何者?先以轻兵挑之,依次而退;复以民军斗之,以诱其贪;后以大军临之,以取其将。此吴子之法也。”
信陵君道:“孤犹未明,愿闻其详。”
梁尉公子道:“秦人好战,赏罚分明,其人皆有斗心,争欲向前。故以轻军挑之,民军诱之,必勇者先懦者后,其阵散矣。临之以大力,擒将必也。”
司莽进一步解释道:“轻军挑之,其心必动。躁而动之,勇怯一分也。临以民军,民军众而少力,见之必溃,溃则必追,追则勇怯二分也。方此之时,以武卒击其怯尾,必能胜也。”
信陵君好像是懂了些,道:“果妙策也。吴子之策,谅无虚设。文侯时,吴子以武卒五万,击秦人五十万;惠王时,武卒一出,天下莫能与争锋,而今安在哉!是时世异欤,人事异欤?”
梁尉公子道:“吴子之法有六,曰图国,曰料敌,曰治兵,曰论将,曰应变,曰励士。武卒者,励士也,六法之一也。武卒虽一,而五者乖,虽有武卒,何能为也?”
司胜道:“虽然,武卒亦非一也。何者?吴子之时,民无恒产,但闻得百亩之田,莫不欣胜,故人皆踊跃,所得皆上士。李悝变法,一夫百亩率为定制,武卒之利,仅少赋焉;况日久地少,百亩犹不可得,人弃之如敝帚,故今之所得皆下士也。梁尉公子以十钱庸之,应者云集,欲令以一当十,何能为也?”
司空道:“吴子有五卒,曰胆勇气力者,曰乐以进战效力以显其忠勇者,曰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者,曰王臣失位而欲见功于上者,曰弃城去守欲除其丑者。今者,轻足善走或得六七,胆勇气力或得二三,余者安在哉?”
信陵君喟然而叹道:“失启封者,其欲除其丑乎?三五言之而不知其耻!卿言是也。”
司莽道:“吴子曰:贤者上,不肖者下,则阵已定;民安其田宅,亲其有司,则守已固。百姓是吾而非彼,则战已胜。今者不然,亲者上而疏者下,民失其田而远其有司,百姓何分彼吾?是阵不定,守不固,而战不胜也。”
信陵君道:“众卿之言,皆出肺腑,非忠义之士不能道也。其弊若此,当以何策救之?”
梁尉公子道:“吴子之法,图国则曰绥之以道,抚之以仁,教之以礼,励之以义。治兵则曰四轻二重一信。论将则曰理、备、果、戒、约。励士则归之于人主。诚能行之,兵必强而战必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