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季哈哈大笑,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抓住张辄的手,直将其扯到亭上。亭长过来相迎,曾季从怀中掏出一支节符,交与亭长验看。亭长看后,双手捧回,躬身相请。曾季道:“分例相赠!”从怀中掏出一大串铜钱,交给亭长,道:“可上酒肉。”
亭长掏出一支竹简,曾季在上面刻画上“行人曾季”四字,下面用朱红印泥打了手印。亭长接过。先从罐中顷出两盏清酒,置于二人席前。然后飞快跑到附近的酒肆,买酒买肉。
待亭长走远,曾季道:“弟闻兄欲见陈公,特来引见耳!”
张辄手一晃,差点把酒洒了,道:“兄何知之?唐叔相告乎?”
曾季道:“未敢劳动唐叔。兄昨入城,弟即知之。咨之中人,知兄欲访陈公。弟服事陈公,兄所尽知。兄有所愿,弟岂不尽力!故于途偕兄同往。惟陈公非常人,其行不可令人知,故但与兄一人耳。”
张辄道:“兄何知弟今晨至郑?”
曾季道:“非但此也,尤知兄入郑,盖欲得陈公之居所也。”
张辄十分沮丧,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而自己对对方却一无所知。不由得神色黯然。问道:“弟至郑,兄何以知之?”
曾季道:“有何难哉!兄远道而来,宁勿引人注目?况须贾大夫多方求见,但有外人,必当查访。”
张辄摇摇头,不敢置信地问道:“凡有外人,兄必访之?”
曾季道:“兄以为弟才一人乎?实言相告,郑地之民,半皆为吾所用。”张辄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答。
曾季道:“陈公亦仰信陵君久矣。闻张兄欲见,遂命弟迎兄。惟陈公深自隐逸,故为此不得已也。兄其勿怪!”
张辄道:“弟深感兄德。但惟兄命是从。不知陈公说韩王,当以何辞?”
曾季道:“兄其可亲也!陈公说韩王,非只一日,其辞不过时也,利也;诱之以生,迫之以死,又何有他哉!”
张辄道:“秦人一出而韩王卒中,岂有偶然!”
曾季道:“是亦为兄所知耶?弟不如也。”
张辄道:“韩王卧病,满朝皆知,弟偶得闻,又有何异?”
曾季道:“虽韩王卧病人所皆知,而病因实出于秦,则无人所知也。兄能探知,的非常人!”
张辄道:“愿兄能道其详。”
曾季道:“其情亦未见也,但耳闻也,但闻十月望日,王与诸姬赏月,为风所中,猝然而倒,命几无全。幸群药并进,针石屡发,稍稍得瘥。”
张辄道:“弟所闻者,王闻秦人入关,急火攻心,猝然而例,非因赏月而中风也。”
曾季颜色变更,道:“是亦为兄所知乎?”
张辄道:“陈公自上巳日入韩,至十月望日,历经半岁,说辞屡进,而王不为所动。陈公亦有所困乎!”
曾季道:“非不为所动,盖求大利也。”
张辄道:“此何谓也?”
曾季道:“讨价还价耳,岂有他哉!”
张辄道:“韩与魏,盟也,亦曾歃血,与吾兄弟同也。吾等庶人尚知盟不可背,而况人主乎!”
曾季大笑道:“兄之言可爱矣!人主背盟,如弃敝履,岂如吾庶民一喏千金乎!”
张辄道:“是则不知也。”
曾季道:“魏与秦,姻亲也,兄其知之?而其今何在哉?武王殁,而魏公主归,恩断情绝,有愈是者乎?”
张辄道:“恩断情绝者,秦也,非魏也。故秦者,蛮夷也,深不可信。韩王宁无其知哉!”
曾季道:“武王初殁,王闭其关,今王流浪经年不得其道而归,是秦恩断情绝乎,魏恩断情绝乎?惠后于咸阳立季君,若非魏冉,秦王几不立。是人所共知也。盖姻亲之义也!”
张辄道:“舅氏扶其甥,义也,不立不为仇。而秦先斩其母,复归其后,是无义也。”
曾季道:“兄其可爱矣!汝张氏也,非魏氏也,奈何区区代魏氏而言?”
张辄道:“弟服事信陵君,君臣也。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秦一日而绝二魏女,魏深以为辱。故弟不得不言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