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沉默了一会儿,道:“大夫之策,需三日之粮,约万石。”
晋鄙道:“余军三四万,若四五万,仍需十日之粮三数万石,则事可济矣。”
信陵君道:“日运二千,三数万石粮,何以能成?”
晋鄙道:“吾军十万之众,车千乘,公子何以忘怀?”
信陵君道:“千乘长百里,首尾不得相顾,又何预焉?”
晋鄙起身,拿起几个水盏,放在席前,复道:“请为公子筹之。百乘二千石,日二百乘,乃四千石。半食日千石,得四千石,三日乃得五百乘,万石。军拔营,以五百乘随。复以二百乘运之,明日再以二百乘运之,而前百乘可回。周而复始,虽千乘,可运三万石。”
信陵君思量片刻,道:“诚良计也。大夫思之非止一日。”
晋鄙道:“然也。国之大者,在祀与戎。其礼虽在君在,臣实辅之。臣自随公子出阵以来,夙兴夜寐,必得上下和睦,万众一心。民以食为天,军无食必乱。故当先计之。”
信陵君道:“大夫亦计及圃田之粮乎?”
晋鄙道:“圃田王田,祭祀出之,宫室出之,本非臣所敢计也。然军事亦存亡之机也,臣不得不计之。”
信陵君道:“大夫计粮诚善矣。又愿善计其民。”
晋鄙道:“先汰老弱,复离父兄,存其本而伐其末。以新锐之士与秦战,又无后顾之忧,其胜负尚在不可知。邂逅得胜,其有恩赏于民,又岂区区不忍所能尽之。”
信陵君环顾一下,道:“诸先生以为如何?”
张辄、仲岳皆道:“吾以是知朝中之议也。”
晋鄙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非古圣贤不体上天好生之德,实惟上智与下愚不可移也。愿诸君深思!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防民如防盗,良有以也。治国者不可不深体之。”
信陵君见气氛不对,于是道:“大夫之言,启蒙发聩,无忌受教矣。孤已发军使至圃田催粮,辎车百乘,已待发矣。愿大夫速回中营,征调辎车,妥为协和,参差往圃田运粮,务使军粮无缺。”
晋鄙也发觉了信陵君的意思,敬礼道:“公子之命,臣谨领,当速往营中调度,愿公子勿忧。臣所言,愿公子三思。”
信陵君道:“大夫所教,无忌谨受。”
仲岳道:“大夫所教汰老弱、归父兄之策,实金玉之言,虽孙吴当前,不能更也。”
信陵君接口道:“若非仲岳先生提起,孤几失落。愿大夫就此传令,使各营奉行。”
晋鄙道:“就言将军之令?”
信陵君道:“一切惟大夫便宜行事。”
晋鄙得了令,礼辞而去,信陵君等送至府门,相辞而回,仍于书房落坐。张辄道:“晋大夫所来何为?”
信陵君道:“田猎之时,大夫驾到,车右为传信之客。”
张辄道:“匆匆而来,何所谏也?”
信陵君道:“初来似欲谏圃田催粮,入坐后反献催粮之策,吾亦疑惑不定。”
张辄道:“如此,大夫此来,似有他图。”
信陵君道:“何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