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道:“仲岳先生雅兴如此,孤附议。”
大梁尉道:“臣附议。”
郑安平有些不知所措,见仲岳先生望向自己,只得道:“理当侍奉!”
吕氏兄弟亦道:“谨侍奉!”
仲岳先生悄然对岳安吩咐了几句,岳安连忙跑开——那条被大梁尉摔坏的腿,看上去已经不那么瘸了。不一会儿,各室休息的弟子都出来,总有十来人,先抱来席子,在仲岳先生的引导下,铺在阶前地上;再抬来一瓮清水,几个盏,一个勺,置于席间。仲岳邀请各位入席,众人都推信陵君上座,信陵君道:”今日非为他,乃敬贤耳!孤借仲岳先生之地,谒各贤能,岂能上座。依孤之言,孤与仲岳、张辄二先生坐东,大夫、公子、吕先生为西席,方为礼敬。“
大梁尉道:”臣何人也,敢与公子对席!“
郑安平和二吕也道:”微贱布衣,理当下陪。“
信陵君道:”今夜不议君臣之事,但论骨肉之情。大梁尉魏家本亲,骨肉也;郑公子与孤性命相交,吕氏兄弟盖大梁尉肱股,亦骨肉也。诸君勿辞!“
仲岳先生道:”此公子敬贤之心,愿诸君顺之!“遂一一将各人搀扶入席,各人逊谢一阵,也就按仲岳的安排入席。仲岳最后坐于张辄肩下,张辄要让,被仲岳微笑制止。
坐定后,仲岳取下一盏,舀出一勺水,道:”以水代酒,不敢言敬,但涤尘耳。“先递与大梁尉,再舀一盏,递与信陵君。大梁尉和信陵君各微呷一口,转给下席,依次轮遍,最后一人吕仲和仲岳将水饮尽,归盏于瓮旁。
信陵君动问道:“大梁尉素来健旺,何一病如此?”
大梁尉道:“不敢劳公子动问。臣闻启封失陷,当即急火攻心,神志昏蒙,诚可谓朽木不可雕也。”
信陵君道:“大梁尉国之干城。今亲临阵中,必膺重任。”
大梁尉看了看周围,道:“臣受命时,只道秦军方破南关,有斜趋大梁之势。朝臣等为守大梁,殚精竭虑,惟恐不及。岂料防御方备,秦人竟自直趋启封。臣猝闻此讯,直感全线洞穿,大厦将倾……”言至此,大梁尉摇头摆手,难以卒言。
信陵君移席过去,与大梁尉促膝。仲岳先生舀了一盏水递过来,信陵君接过,递与大梁尉。大梁尉双手颤抖,接过水盏,竟洒了一身,只得置于座前,哽咽道:“臣无状,罪不容诛!”
信陵君道:“大梁尉为国操劳,积劳成疾,何罪之有。且宽心养病,军事孤自担之,卿但卧镇之。”
大梁尉道:“非也。……公子且请回城,此处军事……就由臣来主持吧!”
信陵君道:“大梁尉此言何意?”
大梁尉道:“大王之意,此军陷于危地。公子千金之躯,不立危墙之下,况矢刃交睫乎!故召公子回城。此处无何军事,臣愚钝,善其后可也。”
信陵君盯住大梁尉的眼睛道:“大王召我回城?”
大梁尉眼光稍有躲闪,道:“正是。”
信陵君道:“此军如何善后?”
大梁尉又往周围看了看,小声道:“趋南关,蹑秦人之后……”
信陵君身后一片唏嘘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