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连副,你是哪里人,你有娘吗?”
机枪手嘴里突然蹦出来一句有些冒犯的话。
宋明德怔了一下,恶狠狠的回复道:“你小子说什么呢?你没娘不成?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信不信我敲你?”
机枪手连忙解释:“不是不是,宋连副,你误会了,我意思是,你娘还在吗,我之前听排长说,你不是我们云南的?”
“我是湖南人,长沙的,我爹娘都在老家。”宋明德向后靠了靠,后背抵在战壕壁上,轻声回答。
“奥,真好……我想我娘了……”机枪手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我家在昆明,潘家湾,去年日本鬼子炸了昆明,我娘就没了省略号”
“我是个畜生,我娘到死都没再见我一次,我连个坟都没给我娘修…”
机枪手说着,眼泪就涌了出来,钢铁般的汉子,弹片卡在额头上都没有流一滴泪水,此时却哭的像个孩子。
“唉……”宋明德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突然,阵地前方“轰”的一声巨响,震的躲在机枪掩体里的两人身体一阵摇晃。还没等两人稳住身体,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就在阵地前沿响成了一片。
“小鬼子又放炮了?”
机枪手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恶狠狠的询问道,此时的机枪手除了悲伤,心中还压着一团仇恨的火苗:“要是我们也有那么多飞机大炮,还能叫他们来欺负我们?”
“可能吧,他们放完炮就要上来了。”宋明德澹澹的回答。
“健儿宁斗死,壮士耻为儒。”宋明德口中突然冒出了一句古诗。
“宋连副,你说的这是啥意思啊?”
“敌人来了,男儿就应该战斗到死,像我这样的读书人,也应该用枪杆子代替诗书毛笔来战斗啊。”宋明德感慨道。
“读书人……”机枪手似乎想到了什么:“宋连副,你当兵之前是做什么的?”
“教书的,上海中法学堂,日本人打上海,我就不教书了,先回了趟家,后来又参了军。”
“奥奥。”机枪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对宋明德又多了一丝尊重。
读书人,尤其是一个和平时教书育人,国难当头又投笔从戎的读书人,在中国是很容易获得尊敬的。
一个脑袋上还卡着弹片的轻机枪手,一个小腹中弹,失血越来越严重的中尉副连长,两个人面对面瘫坐在被炸毁的机枪掩体里,手里握着手榴弹,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很快,阵地前方的炮击结束了,紧随其后的是爆豆般的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