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眼旁边单独置放的精美饭菜,都嘴道:“真是好偏心啊奶奶。”
少女玩笑的抱怨并没有得到老人回应。
孟小兔也不在意,拿起快子拨了一口有些凉了的米饭,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奶奶,你肚子饿不饿,我们一起吃吧。”
老人依然沉默着,就如同这间沉默的屋子一样。
“你不吃,我可就吃完了。”
孟小兔塞了一快头,“我饭量很大的,这些菜都不够我塞半个肚子。
奶奶,以后你再给我做顿红烧肉好不好,我不怕吃胖,反正会有人要我的。
奶奶,我们给你买了件新衣服,很好看。等会儿大聪明他们拿回来,你一定会喜欢的。
奶奶,等我嫁人的时候你可得给我准备嫁妆,要很多很多,不能让大聪明的夫人笑话了。
奶奶……”
少女自顾自的说着,即便老人始终没有回应,她也没有停下。
过了一会儿,李南柯和白不爱来到了门前。
看着桌上的饭菜和狼吞虎咽的孟小兔有些发愣。
“你们来了啊,奶奶做了好吃的饭菜。”
孟小兔看到了两人,连忙招手,“快坐下吃,很好吃的。如果凉了不吃,等会儿奶奶会很生气的。我小时候就被她揍过……”
李南柯默默望着椅子上安详闭目的老人,神色暗然。
啪!
白不爱手中放有嫁衣的盒子掉在了地上。
刺红的嫁衣在夕阳余光下,红的鲜艳,似燃烧了曾经的回忆。
他失神站了好一会儿,如行尸走肉般来到桌前。
默默吃着那份单独为他留的饭菜。
记得双双曾经说过,等两人重逢的时候,她会下厨为他做好吃的饭菜。
“大聪明,你也一起吃啊。”
孟小兔朝着李南柯说道,“不过今天的米饭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很咸很咸……”
少女脸上沾满了泪水。
碗里也落了一滴滴的眼泪。
茂密的树木梢头,那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消散褪色……
…………
孟奶奶的墓地选在了凤凰山下。
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不是很多,有冷思远夫妇、平日和孟小兔关系要好的同事、上官关、洛浅秋、冷歆楠……
就连夜夭夭和长公主白如玥也来了。
唯独不见白不爱。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或许独自一人在饮酒消愁,也或许回到了京城,选择远离这片伤心地。
也或许……
葬礼上,孟小兔哭成了泪人儿。
一切事务都是李南柯和上官关在帮忙安排。
也许是天公被感染了情绪,一片片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悄然无声的向下洒流。
十月的雪很柔,似乎还带着温度。
落在地上刹那便融化了。
消失的毫无痕迹。
葬礼结束,李南柯将老人保存了四十八年的盒子打开,取出了那根陈旧的红绳,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墓碑上。
待众人走后,一阵风儿吹来——
红绳被吹向了天空。
红绳飘啊飘。
它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儿,被无根的风儿牵引着,飘着越过树木、越过河流……
直到深山一座古寺前,才缓缓飘落。
于古刹的钟声中,沾着雪花的红绳轻柔的落在一位年轻僧人的肩头上……
僧人神色无悲无喜,默默清扫着地上枯黄的落叶,沙沙声卷着落叶与雪,仿佛与寺院里的诵经声融为一体,一片静谧。
叶子不间断的从白桦树落下,在扫过的地方重新布置好图桉。
雪中的年轻僧人并不生恼,依然很耐心的去清扫,哪怕他会一直扫下去。
“大师。”
一道带着尊敬的男人声音响起。
年轻僧人停下清扫的动作,抬头看去。
面前是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面相忠厚老实的年轻男子,看打扮是附近的村民。
中年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
被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只露出一张粉嫩嫩的小脸,纯净似宝石的眼眸好奇看着僧人。
中年男子看着有些面生的和尚,恭声问道:“敢问大师法号是?”
“小僧法号“不得”。”
年轻僧人眼帘轻垂,声音低淳。
曾经的他得而不爱,如今的他爱而不得。
“大师,请问永明住持在不在?”旁边妇人挤出笑容问道。
年轻僧人双手合什,行以一礼,声音温和歉意道:“住持不久前出去了,不在寺里。”
“啊,这么不巧啊。”
妇人脸上顿时浮现出失望之色,忙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
年轻僧人摇头。
三人皱起了眉头,面带愁色。
“本来想让永明住持帮忙给孩子起名,这下倒是白跑了一摊。”年轻男子叹了口气,“要不花点钱去找算命先生起名吧。”
中年妇人用胳膊捅了儿子一下。
花钱找的那些神棍算命先生,可比不上德高望重的住持。而且找住持可以顺便祈福,保孩子一世平安。
中年男子瞅着僧人儒秀的面庞,忽然请求道:“大师,要不您帮忙给我孙女儿起个名字吧,她的生辰是——”
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妇人一肘打断。
妇人面色不悦。
一个小和尚怎么能和住持比呢。
男人只好闭上嘴巴。
这时,小女婴忽然伸出胖都都的粉嫩小手,拽住了僧人手腕的红绳,像是见了心爱的玩具,神情满是好奇。
僧人面色一变,欲要阻止。
“爱哭鬼!”
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双双!”
僧人下意识扭头。
却是一个前来上香的陌生的小女孩正在和同伴打闹,板着鬼脸嬉笑着。
僧人眼里的亮光渐渐熄灭,而后冷却。
随着手腕一松,红绳被小女婴拽走。
妇人见状吓了一跳,想要从孙女儿手里帮僧人拿回红绳,结果婴儿小手却攥的死死的,还哭闹起来。
“对不起大师,这……这小孩儿……”
妇人神情发窘。
僧人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浅浅痕迹,抬头望着似鹅毛飘落的雪花,脸上多了一丝释然,微笑道:“无妨。”
说罢,行了一礼,继续清扫着落叶。
妇人干笑了两声,对丈夫说道:“那我们明早再来找永明住持吧。”
中年男子还想说什么,被妇人拽走了。
院子安静下来。
落叶一片接着一片,沁着雪花的冰凉落在地上。
僧人的孤独的身影在像是断了弦的竖琴,在静默中演奏出无声的哀怨音符。
直到那根红绳从肩头慢慢滑落……
在即将落地的时候,被一只手温柔的轻轻接住。
僧人怔怔凝视着掌心陈旧的红绳,唇角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
出了寺院的妇人还在埋怨着丈夫。
男人终是受不了媳妇的叨叨,恼声道:“你没看那僧人很面生吗?肯定是新来的,长的一副贵人模样,很有灵气,以后说不准会成为寺里的住持。”
“不可能吧。”
妇人皱着眉仔细回想。
这么一琢磨,忽然觉得那僧人确实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气质,带着几分贵气。
难不成这是老天给的机缘?
妇人顿时为刚才的行为后悔起来,讷讷道:“要不咱们再回去,问他讨个名字给孙女儿?”
“你没脸我可要脸。”
中年男人甩袖。
妇人见当家的生气,不敢多言了。
想到刚才那僧人喊了一声“双双”,中年男子一番犹豫后,缓着脸色说道:“就叫这丫头双双吧。”
妇人此刻不敢忤逆丈夫,望着婴儿捏在手里的红绳,眨了眨眼忽然说道:“这条小红绳是那大师随身系戴之物,上面肯定有佛性,以后若真成了住持圣僧就不得了。”
说着,她强行将红绳从孩子手里拽出,系在女婴的手腕上。
“以后双双啊,就一直戴着这红绳,保佑她一世。”
夜色深沉,星月散发出冷幽幽的光芒。
李南柯和洛浅秋漫步在月影婆娑的小径上,十指相扣,温柔的雪花在天地间交织出一片无边无际的美丽雪幕。
“你要带我去哪儿?”
望着陌生的建筑,洛浅秋好奇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李南柯依旧保持着神秘的笑容。
洛浅秋笑了笑不再询问,随着丈夫默默走着。
路旁的憧憧树影在夜色里随风婆娑起舞,发出簌簌的声响,与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
半柱香后,李南柯带着女人来到了一座宝塔最顶层的位置。
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云城。
“马上就好。”
李南柯搂住女人纤细的腰肢,脚刚踏出,又有些犹豫,讪讪道,“你轻功好,带我们飞到塔顶上面。”
洛浅秋莞尔轻笑,在男人窘迫的神情中抱住他,莲瓣似的足尖探出裙摆,轻轻一点,飞掠到了塔顶盖上。
“然后呢?不会是要带妾身在这里吹风吧。”
洛浅秋故作不满,噘起小嘴。
李南柯嘿嘿一笑也不言语,拿出一个发射信号的装置,一拉尾绳。
彭!
一撮火焰飞上天空。
“怎么样,漂亮吧。”李南柯不无得意。
洛浅秋微张着小嘴。
看着丈夫得意的表情,她又好气又好笑,“敢情带妾身来,就是为了——”
休!
突然,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
紧接着,在黑色的天际中一道逆射的流星飞上天空,轰然炸开,绽放着刹那芳华。
而后又是一朵朵烟花依次绽放。
黄的光,红的光,紫的光,时而如金菊怒放,又似彩蝶翩跹、火树烂漫……映照着女人痴痴澄澈的童眸。
“好看吗?”
李南柯从身后搂住女人,柔声问道。
花瓣如雨,纷纷坠落。
望着绽放着的烟花,洛浅秋眸里万千柔情,嘴上却笑道:“真是幼稚。”
“更幼稚的还在后面。”
李南柯站到女人面前,背对着烟花。
他拿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枚打造精美的戒指。
“这是……”
女人一头雾水。
李南柯将戒指轻轻套进女人纤细雪白的手指,柔声说道:“浅秋,嫁给我吧。”
“可我已经是你的夫人了啊。”
抚摸着戒指表层特意凋刻的两人名字,洛浅秋眼角有些湿润,抿着浅浅一笑。
“再嫁一次。”
“如果妾身不同意呢?”
“那……那我从这里跳下去。”李南柯站到塔顶边缘。
洛浅秋明媚的翦水童眸里倒映着男人的身影和漫天烟花,脸上的笑容却渐渐褪去,摇头道:“我不信。”
“呃……你会接住我的对吧。”
李南柯有些发虚。
洛浅秋定定望着他,并不言语。
拼了!
男人咬了咬牙,准备纵身一跃。
可身子刚探出一半,就被女人拉住了手臂。
李南柯低头看着百米悬空,背后的汗水已然湿透,长松了口气,扭头对女人笑道:“我就说夫——”
然而下一秒,一只纤白的手摁在他的胸膛。
将男人推了下去。
耳畔风声呼啸,毫无准备的坠落让李南柯惊恐得几乎要叫出来,欲从怀里摸出红雨,却想起今晚没有拿那玩意。
就在男人绝望时,一双软柔的藕臂搂住了他的腰身。
“相公,妾身同意嫁给你。”
洛浅秋抬起脉脉含情的湿润双眸,吻住了男人的唇。
作者的话:懒得分章了,一次性大章来吧。第三卷的总结明天或者今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