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府?
听到天子的这句话,朱徽煣和朱仕壥二人几乎同时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朱仕壥,一脸的苦色。
他的确想要移藩,有了天子刚刚的一番铺垫,对于自己的封地不会太好,也有所准备。
但是,这漳州府也太离谱了吧。
漳州府,位东南,隶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出了名的穷乡僻壤。
或者说,整个福建,其实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大明如今的几十个藩王,都个个不愿意去。
其中,又以漳州府,泉州府,兴化府,福州府最是繁难,原因就是这些地方临海,又近倭国,所以,倭患频发,盗匪横行,百姓也受此影响,每年税赋几乎都要拖欠,再加上地方可耕之地少,民间抗税之举繁多,民风彪悍,命盗案多,就算是官员外放,都是避之不及的地方。
更何况,大同在最北,漳州在最南,虽然说是内迁,但是倒也不必这么彻底呀……
面对着天子温和的目光,朱仕壥踌躇再三,还是试探着开口道。
“陛下明鉴,臣实愚钝,兵事一途毫无天赋,东南倭患众多,臣若移藩漳州府,恐无助益,反令地方官员为护王府不得不增兵补员,徒增靡耗也。”
“何况,代藩移封,除臣之外,代藩一系诸王亦当移封,臣自是无妨,但是其他诸王,恐难适应东南水汽,故而,臣恳请陛下能再寻其他封地,令臣移封。”
话音落下,天子的目光变得有些耐人寻味,问道。
“这么说,代王叔是不愿移封了?”
“如此也好,毕竟代藩镇大同已久,移来移去的也麻烦。”
啊这……
陛下,没您这么曲解别人意思的啊。
他说的是不想去漳州府,啥时候说不移封了。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眼瞧着天子收了口风,朱仕壥不由有些着急,开口道。
但是,话说了半句,他就瞧见天子的脸色变得认真起来,问道。
“只是什么,只是,王叔瞧不上漳州府?”
“不……”
朱仕壥下意识的想要否认,但是,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
见此状况,朱祁钰也不再纠缠,直截了当的道。
“朝廷的难处,朕刚刚已经说了,若要移封,漳州府是最好的选择,王叔若愿,朝廷之上朕来解决,至于代藩一系的其他诸王,若愿移封,便随王叔同去福建再封,如若不愿,留在原封地亦可。”
“所以,王叔到底愿是不愿?”
这话一出,不仅是朱仕壥,就连一旁的朱徽煣也感到一阵意外。
要知道,按照规制,藩王一旦移封,那么就是这一系的郡王同时移封,也正因于此,移藩之事十分复杂,朝廷轻易不会擅动。
这一点,朱徽煣是最清楚的,因为当初,他爹老岷王就曾经不止一次的移封,只不过那是早年的时候了,老岷王子嗣不多,所以移封其实就是带着几个儿子换个地方而已,相对便利。
但是,即便如此,也导致了朱徽煣的封号,一开始就是镇南王,而并非是和其他郡王一样,以封地为号。
说起此事,朱徽煣自己倒是和漳州府也有一段渊源,因为他自己,就是出生在漳州府。
那个时候,还是建文年间,他父亲老岷王被西平侯沐晟陷害,建文帝将其废为庶人,贬谪之地,就是漳州府。
当然,随着太宗皇帝登基,岷藩复立,朱徽煣也就再没去过漳州府。
但是,由此也可看出,漳州府到底是什么样的所在。
正因于此,真要是移藩的话,最大的阻力,其实就是代藩一系的其他郡王。
现如今,天子表示可以让这些郡王留在原封,倒是替朱仕壥解了围,但是,这部分压力,其实也就转嫁到了天子的身上。
违制的事权且不论,这也不合礼法,朱仕壥承袭的是代藩主脉,他若移藩,其他郡王不移,主脉和支脉之间,便算是隔离了,这并不符合宗法本意。
所以,到了朝堂之上,肯定是会遭受反对的。
可是皇帝却说,他来负责解决,这不由得让朱徽煣心中升起一阵疑惑。
漳州府,难不成有什么特殊之处?
要知道,最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朱徽煣只觉得,这是皇帝想要让代王知难而退,毕竟,这样的一个地方,跟大同城可差多了。
但是,这句话一出,却让朱徽煣反而觉得,皇帝其实是有心促成此事的。
如此说来的话,移藩漳州府,恐怕未必是一件坏事……
看了一眼朱仕壥,却见后者皱紧眉头,仍旧一脸纠结之色,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有心开口提醒一句,但是,朱徽煣不经意间瞥到了天子的脸色,却见天子正盯着他,目光中暗含警告之意。
于是,朱徽煣立刻收了声息,低头不语。
殿中变得有些安静,朱祁钰也没有开口催促,静静地等着朱仕壥的决定。
该给的恩典,已经给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是现在该给的,机会他给了,就看这位代王,能不能把握的住了。
片刻之后,朱仕壥抬起头,咬了咬牙,道。
“陛下,臣愿意移封!”
这话说出来,明显是用了极大的勇气,以至于,让朱徽煣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代王府,到底是给朱仕壥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要知道,大同城虽然临近边境,但是毕竟有坚城可守,但是漳州府可不一样,那里倭患频发,同样不太平,却远不如大同要安全。
可如今,以朱仕壥这样懦弱的性子,却连漳州府这种地方都愿意去,也不愿意留在大同城,可见他的确对朱桂曾经住过的代王府厌恶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