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中,底下是群臣俯首同请,上首是天子依旧沉默。
很明显,双方的意见产生了分歧,并且,谁都不愿意妥协。
应该说,这种情况,在如今的景泰朝是极为少见的,甚至于让人有印象的,就只有登基之前关于嗣位还是禅位的那一次争论。
大多数时候,以天子的高明,都不会让自己落入和朝臣完全意见相悖的状况,即便是偶尔出现了,天子也往往会主动让步。
似如今这般君臣对峙的状况,着实是少见的很。
然而,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春猎之后行出阁礼,已然是朝臣们最大的让步了。
即便是朱祁钰将太子的身体状况搬出来,也难撼动这些大臣坚定储君地位的决心。
可以说,除非这个时候,朱祁钰动用天子的权威强压下来,不然的话,朝臣们是绝不会改变主意的。
毕竟,对于朝臣们来说,太子先是储君,然后才是一个四岁的稚童,而且,不是自己的孩子,自然不疼。
更不要提,如今的这位太子,哪怕该疼的人,也未必疼。
所以实质上,到了如今,要么天子动用权威强压,要么就只能妥协让太子早日出阁,没有其他的办法。
而在场的诸多大臣其实心中多多少少都有数,强压着朝臣按头做事这种办法,并不是天子愿意用的,因为用的多了,会使得君臣离心,进而让朝廷日常的政务出现问题。
局面僵持,气氛变得有些冷淡,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天子率先打破了这对峙的局面。
不过,天子既没有让步,也没有强压,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朱仪,沉声道。
“此疏既然是护驾将军朱仪所上,缘何进殿之后,一言不发?”
于是,众臣的目光都落在了一旁年轻的朱仪身上,多数人的神色,都忍不住浮起一丝忧虑。
看这个样子,天子是有些被惹怒了,又不好对着在场的众臣发火,所以,只能挑软柿子捏了。
说到底,朱仪是上奏疏的人,如果他扛不住天子的压力的话,那么,这件事情说不准还真的会再生波折。
然而,让众臣感到意外的是,面对天子明显有些不善的口气,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不卑不亢的上前,拱手道。
“回禀陛下,此疏虽是臣所上,但是臣官职低微,虽蒙召见得至御前,但未得陛下垂问,亦不敢随意开口。”
这番话说的十分恭敬,但是,却也不难听出其中的疏离之意。
在场的众臣对视一眼,皆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早就听说,成国公府早些时候和陛下生了嫌隙,所以才会接受上圣皇太后赐婚,和英国公府联姻。
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看如今的状况,恐怕不止陛下对成国公府不满,只怕这朱仪心中,对于陛下也有怨气。
“不敢?”
果不其然,天子轻哼一声,脸色一沉,将面前的奏疏合上,冷声道。
“朱将军这奏疏都递到朕的御前,还有什么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