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阁老没有提吧……”
说着话,这位国公爷,又将目光移向了徐有贞,让后者不由一头雾水。
朱鉴沉吟着,望着朱仪的目光越发多了几分忌惮,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道。
“陈循性格持重温和,既没有王文那般的执拗,也没有于谦的激进,和户部的沉翼一样,他不会轻易的完全倒向任何一方,否则的话,一旦赌错了,清流一脉会跟着他一起葬送前途。”
“他会全力争取天子的信任,但是,也不会愿意得罪太子和太上皇,这也是,这次他会给我这个落魄的阁老,那么一点面子的原因吧!”
感受到朱鉴的目光,徐有贞一时之间,不由有些慌乱,道。
“明公说的是,啊,不,不是……”
徐有贞原本想的是附和朱鉴的说法,但是,话说了半截,又想起朱鉴刚刚自嘲的话,所以又临时改口,这副样子,颇有几分狼狈。
倒是朱鉴,并不在意他的失态,温和的道。
“你不必着急,这些事情,原本就并非你要操心的,你只需听着,学着,好好办事便是。”
“是……”
徐有贞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阁老觉得,这次陈循会举荐翰林院的人?”
朱仪想了想,很快便盘出了几个名字。
“刘定之,陈文,李绍?”
说着话,朱仪摇了摇头,道。
“这几个老学究,进了东宫能有什么用?真把太子殿下,教导成一个书呆子吗?”
尽管面前是两个文臣,但是,朱仪的话里话外,却丝毫都不掩饰自己作为勋贵,对文臣的鄙薄之意。
当然,这位国公爷,也只有在他们面前才会这样。
不过这些,朱鉴二人就无从得知了。
面对朱仪的质疑,朱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怒意,但是,到最后,他还是按捺了下来,开口解释道。
“老学究有老学究的好处!”
“刘定之,陈文,李绍这几个人,常年在翰林院中任职,穷经皓首研究学问,在士林当中颇有名望,这是其一。”
“越是这样专心学问的人,越是认死理,为了心中义理,自然会奋不顾身,一旦他们进入东宫,必然会竭尽全力扶保储君,这是其二。”
“除此之外……”
话到此处,朱鉴却停了下来。
倒是朱仪眸光一闪,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这才是阁老愿意如此帮助陈循的原因?”
“说到底,你还是在打清流的主意!”
面对目光灼灼的朱仪,朱鉴倒是依旧坦然,道。
“国公爷果然非同凡响,一语道破。”
“不错,正是清流!”
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徐有贞的身上,朱鉴的脸色也变得肃然起来,解释道。
“国公爷应当知道,如今的朝中,虽然派系复杂,但是,皆畏惧天子之威,尤其是有王文和于谦二人张目,朝中诸臣皆喏喏不敢言。”
“唯有清流一脉,才是能够保太子殿下安稳的机会。”
“天子打压清流,向来不喜翰林,但是清流一脉,对于太子殿下来说,却是绝好的人手。”
“他们固守本心,恪守礼法,看重声名德行,而且,在朝中人脉广泛,一旦能够将其收拢到东宫旗下,那么,之后若有危及太子殿下之事,他们必定会挺身而出。”
闻听此言,朱仪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沉思之色,道。
“但是想要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最大的难处,就在陈循的身上。”
“不错!”
朱鉴点了点头,道。
“陈尚书是清流领袖,如今朝中的多数清流,要么是他的门生,要么也和他多少有些牵连,所以,想要拉拢清流,绕不过的就是陈尚书这一关。”
“但是,以陈尚书的性格,想要让他直接表态,是不可能的,甚至于,哪怕是退而求其次,让杜宁进入太子府,也难比登天。”
“所以,此事只能从长计议。”
“刚刚国公爷问老夫,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为了往东宫塞几个和老夫并无关系的官员进去,值得吗?”
“当然是值得的!”
“万事开头难,如今翰林一脉,正受打压,惶惶无措之时,他们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一条出路。”
“但是,这条出路,只有陈循能给,其他的人,贸然找上门去,就算陈循不加拦阻,他们也不会贸然接受。”
那是……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徐学士这样的魄力的。
朱仪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面上却并没有什么表现,只是继续道。
“所以,朱阁老想要的,其实只是让清流出身的官员,在陈循的举荐下进入东宫而已,最开始提出让杜宁进东宫,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
“倒是高明!”
“可惜了,陈尚书谋算缜密,但是到最后,还是被阁老给算计了……”
这话听着别扭,但是朱鉴却并不在意,道。
“陈循就算再老谋深算,可只要是人,总归是有缺点的。”
“作为清流领袖,陈循最大的缺点,就是门生故旧太多,这在朝中既是好处,也是坏事。”
“有这些人在,陈循的地位轻易动摇不得,但是,既然这些人托庇在他门下,那么,陈循自然要为他们谋划。”
“当然,陈尚书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如今清流茫然无措,托庇于陈循,所以,不敢轻易尝试。”
“但是,一旦有人进入到了东宫当中,成为东宫属官,其他的人必然会有效彷之意,到时候,面对这些门生弟子们的人情,陈循怕是推也推不掉。”
“等到太子府中,多半都是清流之时,就算陈循想要两边不沾,也由不得他了……”
听到朱鉴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朱仪忍不住赞叹一声。
“方才阁老说陈尚书是老狐狸,照我看,这个称呼,还是阁老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