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的确是双赢的好办法。
因此当时,陈循也的确心动了片刻。
但是……
“东宫不是不好,只是宗谧的性子,现在还不适合入东宫,正是因为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本,所以,东宫属臣,不能只是夸夸其谈,不识百姓疾苦的庙堂之臣,原本我就打算,此次之后上奏陛下,将宗谧外放出京,边境虽难,可是,倒也不失为历练的好去处。”
抿了口茶,陈循平静的开口道。
话到最后,他目光落在徐有贞的身上,颇有深意的道。
“元玉,你不也是跟着老夫去治了一次黄河,才真正收敛了脾性,得入东宫的吗?”
这……
徐有贞没想到,陈循竟然把话题引到了他的身上。
沉默了片刻,他点了点头,道。
“不错,只有真正见过百姓之苦,才能知道,吾辈当为社稷效死的意义,陈师教导的是。”
陈循在打量着徐有贞,可事实上,徐有贞也在打量着陈循。
时至今日,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位老师,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他虽然没有杜宁那么跟陈循亲近,但是,也算是陈循颇为看重的学生。
当初陈循还是翰林学士时,就常将他带在身边,随侍经延,要不然的话,那个时候太上皇北狩的消息传来,跟在陈循旁边的,也不会是徐有贞。
陈循说他对待学生都是尽心尽力,的确不是假话。
虽然说在仕途上,他对于徐有贞没有太多助力,但是,不管是南迁之议时,他出言为徐有贞说话,还是后来带着徐有贞治河,再到后来,屡次为他请功,想要帮他在朝堂上谋职。
这些努力,徐有贞是看得见的,这也是他始终对陈循十分恭敬尊重的原因所在。
但是,正因为熟悉和了解,所以,他才更能察觉到陈循这段时间的不同。
他说不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这种变化是实实在在的。
以往的陈循,绝对不可能如此云澹风轻的放弃东宫对清流的前途抬升作用,也不会如此锋芒内敛。
相较于之前他了解的那个老师,如今的陈循,不仅多了几分举重若轻的自如,而且,更加温润平和。
更重要的是,虽然陈循是清流领袖,但是,随着天子逐渐打压清流,重用有地方经历的官员。
慢慢的,似乎陈循的看法也开始有了转变。
换了之前,陈循只怕并不愿意放杜宁出京,但是现在,明明摆着东宫和翰林院的好机会,陈循却说,他早已打算让杜宁出京。
如此便可看出,在潜移默化当中,陈循也在受到天子的执政理念的影响……
将这些念头收拢起来,徐有贞略带忧色,道。
“不过,话虽如此,可是终究有所缺憾,此次出京,杜兄倒是前途大好,但是,清流一脉的处境,却依旧没有改善。”
“而且……”
略停了停,徐有贞抬头看了一眼陈循的脸色,道。
“陈师,您此举,固然是为了杜兄着想,但是,朱阁老那边,您又打算如何交代?”
要知道,朱鉴之所以肯出面弹劾指证江渊,弹劾王翱,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拉拢杜宁入东宫,进而间接的拉拢陈循。
但是如今,江渊伏法了,王翱也被弹劾了,但是,杜宁却没有执掌翰林院,更没有入东宫。
这么看的话,朱鉴可算是白忙活了一场,不给个说法,怕是不太好交代……
“清流一脉的未来,老夫自有打算,你不必操心。”
“东宫固然是一条进身之阶,但是,于眼前局面无解,想要真正改变如今清流的处境,还得从陛下这入手方是正途。”
“今日殿上,陛下虽未明言,可老夫心中已经约莫明白了方向,这条路子若是能趟开,才是治本之策。”
“至于东宫……”
瞥了一眼徐有贞,陈循一针见血,道。
“元玉,你的情况特殊,老夫便不说了,但是,对于翰林院的其他人来说,走捷径或许可以解一时燃眉之急,可终归会埋下隐患,官场上,最忌心浮气躁,踏踏实实一步步的把路走实,才是正道。”
自从徐有贞进入东宫之后,陈循和他来往就渐渐少了。
但是,至少陈循知道,他和朱鉴走的很近,而朱鉴此人……
总之,作为徐有贞的老师,该告戒的,陈循还是忍不住告戒一番。
不过,面对这番教导,徐有贞也只能苦笑以对。
“学生明白,谢陈师教诲。”
见此状况,陈循便知徐有贞是他敷衍他,心中不由有些失望,但是,他也不再多说什么,继续道。
“朱阁老这边,固然要个交代,但是,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此次,老夫的目标是王翱,这也是朱阁老的利益所在。”
“可如今,王翱依然是首辅,朱阁老虽然弹劾了,可没有成功,那么,之前所说自然作罢。”
“何况,你也不是没有瞧见,放弃翰林院,是宗谧自己的选择,老夫并没有施加压力,而且,陛下投桃报李,给了右都御史的加衔,这对宗谧来说是好事,老夫岂能替他推拒?”
啊这……
徐有贞愣了愣,脸上的苦笑之意更浓。
因为陈循的这番话,完全就是在耍赖皮了。
是,朱鉴弹劾王翱,是没有成功,但是,这种事情,哪有十成十的把握,说能够成功的。
不管怎么样,朱鉴冒着风险出了手,那么,按照官场的规矩,就不该毫无所得。
毕竟,经此一事,王翱必然会在心中记上一笔。
而且……
“陈师,话虽如此,但是,此次朱阁老出手一次,也并非毫无所获,至少,首辅大人做出了不少让步,而且,也交出了翰林院的差事,这……”
“这难道就不是朱阁老想要的吗?”
陈循打断了徐有贞的话,澹澹的反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