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啊,于谦……”
这段话看似前后不搭,但是,结合于谦这段时间的奏疏,以及他之前对于宣府的刻意避让,其实其中含义并不难猜测。
于谦不怕得罪人,能写出石灰吟的人,又岂会惧怕困难与挑战?
他之所以迟迟不肯前往宣府,原因很简单。
宣府,是杨洪的地盘!
陶瑾是英国公府的人,但是,他只到了宣府半年而已。
在此之前,杨洪镇守宣府长达十余年之久,直到现在,他的侄子杨信,还在宣府担任副总兵。
所以,如果宣府查出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利益勾连,最直接波及到的,就是昌平侯杨洪。
或者说,于谦去查宣府的私垦田和军屯问题,本身触碰到的,就是杨洪一系人马的利益。
有些东西,吃下去了,想要吐出来,是万万不肯的。
所以,矛盾和冲突,必然会产生!
事实上,这个苗头早就有了,最开始杨洪入京,一众大臣共同商议边务的时候,杨洪就十分反对将边军战弱,归于私垦田和军屯的废弛,相反的,他主张增加军费,强军操练。
这其实就很能反映出问题所在了。
于谦当然不怕任何人。
为国所计,一往无前,才是于谦。
所以,无论在大同,在甘肃,查到的真相多么的触目惊心,他都没有犹豫和顾忌。
但是,杨洪不一样!
昌平侯的爵位,令虏贼威风丧胆的“杨王”之称,手握京营提督大权,这些,都不能让于谦犹豫。
让他踌躇不前的,是天子对杨洪的信重。
或者,再进一步说,是天子提拔边军勋爵一脉,用以制衡英国公府一系为代表的旧勋贵势力的大局,让他迟疑不决。
朱祁钰放下手里的密信,起身迈出殿门,隔着汉白玉的栏杆,遥望着西北方向。
不出意外的话,现如今,于谦已经到达了宣府了。
也就是说,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那么现在,需要做出决断的,就是他这个天子了。
杨洪,杨洪……
长长的叹了口气,朱祁钰负手而立,问道。
“前些日子,朕听说杨洪生了场病,可有此事?”
这话问的自然是卢忠。
虽然说,自从上次的奏对之后,卢忠更多的将精力放在了各地和边境上,但是,京中的大小消息,他也还是清楚的。
当下便恭谨答道。
“不错,杨侯回京之后,身体一直出现各种小毛病,前些日子,赴宣府陪同太上皇致祭之后,心绪激荡,又生了场病,据说现在还没大好。”
朱祁钰听完,又沉默了下来。
然而良久之后,他还是吩咐道。
“怀恩,你带上太医,再挑选些珍贵的药材,代朕去一趟昌平侯府,探望一下杨侯,另外,召回其子杨俊,其侄杨能,分掌第十一,十二团营,另擢都指挥佥事杨信为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仍领宣府副总兵事。”
夕阳斜下,红霞漫天,是一天之中最美丽的时候。
同时,也是日暮西沉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