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位尚书的反对,让殿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不过,有了王文和王翱二人出面,其他的一众大臣,倒是没有着急站出来反对。
毕竟是皇帝做的决定,他们要是集体反对,说不准皇帝一生气,反而起到了反效果。
有这两位出面,已经足够表露态度了,不过,面对在场众人明里暗里的反对,朱祁钰却只是思忖了片刻,随后道。
“自太子出阁读书以来,东宫诸事皆俞次辅所掌,太子也曾和朕数次谈起,诸东宫师傅当中,他最敬重俞次辅。”
“如今,俞次辅虽调任刑部,可虑及太子,朕才想让其继续兼任太子府詹事,不过,方才两位尚书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刑部事重,东宫亦是国本,二者皆不可轻忽。”
“事已至此,朕想问问俞次辅自己,若以刑部尚书兼任太子府詹事,你觉得自己能胜任否?”
啊这……
所有人齐刷刷的都看向了俞士悦,让后者有些头皮发麻。
这话让他该怎么答啊……
说自己能胜任,算是把在场的一众大臣都给得罪了,而且,既然这些大臣们反对,那么,他们就不会只停留在嘴皮子上。
俞士悦接下这个差事,只会是一个开始,他即将迎来的,必然会是所有人的针对,只有能够在这些针对当中稳住局面,才能证明他是真的可以胜任的。
相反的,如果他支撑不下来,那么,就只能说明他们才是对的。
而如果要说他自己不能胜任的话,看着上首天子灼灼的目光,俞士悦不由感受到一阵头疼。
眼下的局面,虽然他摸不清楚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很明显,天子是想让他兼任的。
换句话说,他这个时候要是推辞,也就得罪了皇帝,他这招谁惹谁了啊……
要知道,这次刑部尚书的争夺,俞士悦其实是没怎么上心的,虽然说,外朝都在疯传他是最有希望的几个人之一。
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太子府詹事的这个身份,对他束缚太大,更何况,于谦离开中枢之后,朝中六部,他并没有特别强的助力,倒不如安心的在次辅的位子上再熬几年,反正现在的内阁当中,他几乎和首辅分庭抗礼,两者谁也不招惹谁,俞士悦的日子过的也不错。
可谁能想到,这‘夸嚓’一下,这么大的一块大饼,就这么落在了他的眼前,而且,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天子不仅打算让他升任刑部尚书,还打算让他继续兼任太子府詹事,要是直接定下来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在这种场合问他的态度,这该怎么说哟……
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俞士悦短暂的权衡了片刻,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上前道。
“陛下明鉴,刑部与东宫,皆朝廷重务,臣不敢担保定然能够皆料理妥当,但是,陛下一片信重,臣必当竭尽全力,鞠躬尽瘁。”
话音落下,顿时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几道不满。
但是,俞士悦的脸色,却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官场之上,风险和机遇并存,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靠的也不是妥协和退让,而是实打实的能力和政绩。
事实上,打从之前和于谦的数次深谈之后,俞士悦自己也觉得通透了许多。
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他并不想下大工夫去争,但是,送到了他的眼前,也不可能就这么推出去。
别看刚刚这些人说了这么多的理由,什么刑部事繁,东宫国本,可实际上,他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俞士悦又岂能不清楚。
无非是觉得,他以刑部尚书的身份兼任太子府詹事,会压他们所有人一头,与此同时,也是在扩大东宫的势力,从他们各自的角度上出发,都不符合他们的利益而已。
刑部事忙,内阁就不忙吗?
之前内阁当中,常年空缺好几个阁臣,东宫也只有他一个顶得上的,还不是把两边都打理的妥妥当当?
能力方面,俞士悦有这个自信,所以他要考虑的,其实就是这个调动,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个影响到底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当抛开派系等一系列其他的因素的时候,判断起来,其实就简单的多了。
他能够接的下这个差事,这是他的自信,他成为刑部尚书,东宫的地位也能进一步的稳固,虽然这不是他刻意促成的,但是,国本稳固,对社稷来说是一件好事。
某种意义上来说,朝中一直隐隐约约流传的废太子的谣言,对于朝堂来说,才是不利的。
俞士悦当然清楚,这些谣言未必是就不可能在未来的某一日成真,但是,那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所以,既然如此,接下又何妨?
看着从容不迫的俞士悦,朱祁钰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旋即便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便依照朕方才所言,即日起,俞士悦升任刑部尚书,加太子太保,仍兼太子府詹事!”
“臣谢陛下天恩。”
眼瞧着俞士悦跪地谢恩,在场众臣的脸色皆有几分不满,不过,事已至此,天子金口玉言,他们倒也不好再继续强辩,只能暂时接受了这个结果。
既然刑部尚书的归属有了去处,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次辅的人选,就在众人都觉得,这件事情也要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之后,天子却似乎有些厌烦这种久而不决的场面,于是,直接快刀斩乱麻,道。
“至于次辅之位,按照之前的内阁排序,由文华殿大学士萧晅接任,另外,命右都御史朱鉴为东阁大学士,入文渊阁参赞机务,加太子少傅衔。”
话音落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天子便已经离开了正殿,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回过神来之后,在场诸臣很快都掩藏起了自己的情绪,纷纷上前,向俞士悦和萧晅道贺。
不过,面对众人的祝贺,二人的反应却各不相同,俞士悦这边苦笑不已,态度谦虚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