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由中官来负责,是最保险的,但是,中官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除了皇帝之外,基本不受任何的衙门和势力控制。
朝堂上的文官们瞧不上内宦,可地方上的镇守太监也瞧不上那些地方官员。
别看朱祁玉现在手底下有一帮能干的宦官,好似对舒良,成敬,怀恩这种心腹之辈也十分宠信纵容,可实际上,没有人比朱祁玉更知道宦官的本质。
像是怀恩,成敬这种自幼读书,心怀正气的宦官也就罢了,像是舒良这种底层爬上来的,就需要多加警惕了。
当然,朱祁玉不是怀疑舒良的忠心,而是他非常清楚,恰恰是因为舒良实在太忠心了。
所以,他会变着法的替自己做事,但是手段如何,带来什么后果,他却是不管的。
事实上,大多数的宦官,行事都是这般作风,只不过胆量不同,能力不同而已,舒良算是走了个极端,朱祁玉相信,要是有一天,他下令让舒良去南宫勒死朱祁镇,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但是,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优点自然是好用,但缺点就是,只能放在身边,不能放出去。
说白了,这朝野上下,其实只有朱祁玉一个人,能压得住舒良,一旦让他到了地方上做镇守太监之类的官职,那么,必然会酿出大祸来。
像是怀恩,成敬这样的宦官,实在太少,所以要用的话,还是要给这些地方上的宦官套上一层枷锁。
藩王和地方官员不同,身份尊贵,算是皇家之人,像是普通的内宦,肯定是能镇得住的。
毕竟,内宦依靠的,是他们份属内宫之人,和皇帝关系亲近,但是,再亲近的内宦,也是奴婢,可是藩王实打实的是皇帝的亲族,是更亲近之人。
在如今的宗法社会里,这便是根本的不同。
不论外头如何议论藩王,但是,朱祁玉很清楚,作为朱家宗室,他们对朱家的忠诚是有的。
有这一点打底,只要给他们机会,相信其中大多数人,都会看管着皇庄,不让这些内宦过度欺压佃户,闹出太大的乱子的。
毕竟,这中间还牵扯到他们的利益,如此一来,王府官以藩王为后盾,内宦以皇帝为支持,地方官员背靠朝廷,三方相互制衡,应当可保无事。
而且,藩王最大的特点,除了地位尊崇,还有一点,那就是有钱!
朱祁玉刚刚的那番话并未虚言,如果说现如今要把这些皇庄改建,那么庞大的花费,国库是肯定拿不出来的。
就算是朱祁玉用内库的财用去做,也有些不够,就算是够,就这么一桩事,让他把家底儿都掏空了,也不值当。
所以,藩王们正合适!
这番话说的认真,话音落下之后,朱祁玉扫了一眼底下的藩王,却见他们的脸色都有些纠结。
于是,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周王和鲁王二人的身上,在场藩王当中,他们的辈分和年纪都是最长的。
涉及到宗务之事,事实上就得按宗法的体系来,在宗法体系内,辈分和年龄,就是最大的话语权。
不过,尽管朱祁玉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周王等人还是有些犹豫……
见此状况,朱祁玉叹了口气,道。
“也罢,朕不过是有这么个想法而已,尚未和朝中诸臣商议,只是想着,此事涉及藩王,所以想先问问各位的意见,叔祖若是不愿,就此作罢也无妨,或许朝中诸臣,能有更好的法子也说不准。”
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果不其然,闻听此言,在场的藩王个个都有些脸色微变。
尤其是周王和鲁王二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丝苦笑。
他们哪里会听不出来,天子这是在提醒他们,如果皇庄的法子他们接受不了的话,那么,朝廷就只能另寻他图了。
跟朝廷群臣商议能商议出什么来?
那还用问吗,礼部的奏疏,不就搁那摆着呢,大宗伯胡濙亲自上的,这位要是都代表不了朝廷诸臣的意见,那也就没别人能代表的了了。
要不要答应?
周王看了一眼鲁王,却见对方亦是有些难以决断。
叹了口气,周王站起身来,拱手道。
“陛下,臣等宗室,自当为国尽力,陛下既有所召,臣等自然无有不应,旨意若下,臣等自当遵行。”
见此状况,朱祁玉眯了眯眼,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果然老一辈的藩王,都谨慎的很。
这番话言下之意,想要他们出力,朝廷得有明旨降下,他们会做的,最多就是有旨意之后配合,但是,如果要他们出头,冒着风险自己去干,那么,肯定是不行的。
也就是说,朝廷这边,得朱祁玉自己来解决。
如果朱祁玉能够解决户部,礼部等一干朝廷大臣,将此政推行下去,也就说明,他并不是在试探藩王,而是真心实意想要促成此事,那么,藩王自然是乐见其成。
如果说解决不了,那么,也就不是他们的错了。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不过,这也够了。
朱祁玉目光转向其他的藩王,果不其然,在周王表态之后,其他诸王也没了太多犹豫,纷纷到。
“臣等谨遵圣意。”
“嗯……”
见此状况,朱祁玉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如此便好,皇庄之设,本是为了安抚流民,输送税赋于朝廷,诸宗室若能从中获利,自然是好事。”
“但是,朕希望你们亦能谨记,天下万民,才是社稷之本,若万民生乱,朝不保夕,则我朱家天下,一朝倾覆在即,朕与诸宗室,皆不可幸免,故而,万事当以百姓为重,不可任意妄为,贪图一时之利,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