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府花厅中。
看着任家老夫人诚恳的样子,朱仪的眸光一闪,还是摇了摇头,道。
“老夫人,朱某此次前来,当真不是为图谋任府家财而来,实是当初我成国公府落魄时,有赖任侯为我引荐圣母,为舍弟赐婚,方致成国公府能安稳度过难关。”
“如今任家有难,朱某岂能坐视不理?”
闻听此言,任家老夫人的脸上掠过一丝疑惑,但是很快便掩盖下去。
她可不像自家这个孙子一样只会吃喝玩乐,虽然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政,但是,她懂得人心。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说句不该说的,这位成国公,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感念自己儿子的恩德,那么,当初在殿上为何不出言替他说话,反而等到了如今,任府上下朝不保夕时,才出面相助?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也知道朝堂之事,不能简单的用是非对错来判断,更不会强求成国公府去救任礼。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现如今朱仪这位成国公,肯伸出援手,就是恩情,这一点,她是明白的。
但是,她更清楚的是,任家之所以还能得到帮助,是因为任家还有被帮助的价值。
感恩是一回事,可掂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更为重要。
刚才趁着任寿在前头和朱仪说话的工夫,任家老夫人在后头听了许久,左思右想之下,也没想明白,现如今的任家,还有什么能让成国公府出手的东西。
所以,老夫人干脆,就将自己能拿出来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了朱仪。
她不知道朱仪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总归是有的,而且多半,就在这些物件里头。
实际上,事情的发展也的确如她所料,原本在她没出来之前,对于任寿提出要救下任弘的请求,这位国公爷拒绝的十分坚决。
但是,当她说出愿意拿自己攒下的东西转赠之后,这位国公爷虽然仍然拒绝,可却立马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这说明,他并不是没有法子,而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已。
这一点,老夫人很笃定。
不过,现如今眼瞧着东西马上就要到手了,对方却是这般态度,却着实是令她有些思之不透了。
偏这个时候,自家这个傻孙子,还在一脸钦佩的对着朱仪道。
“国公爷高义,今日您的大恩,日后任家上下,必定铭记于心,再图回报。”
这话说的真心,但是,一旁听的老夫人不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任家上下,马上就要被流放戍边了,人家堂堂的国公府,在乎你区区的感激吗?
就连朱仪,也被任寿这不按套路出牌的话,给刺激的咧了咧嘴。
可不能再耽搁了,不然的话,真就给自己架在那了……
微笑着对任寿点了点头,朱仪道。
“实不相瞒,今日朱某过来,传圣母懿旨是一事,另一事便是替任侯传几句话。”
说着,朱仪将自己在诏狱当中,和任礼最后的谈话,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了任家老夫人。
对于如今的任家来说,这基本上就等同于是遗言了。
因此,听完之后,一旁的任寿顿时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朝着诏狱的方向道。
“爹,儿子不孝,不能救您脱难,您放心,国公爷已经答应了要救弘儿,他比我有出息,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祖母和母亲的……”
老夫人的情绪显然也并不平静,隐隐间透出一股哀伤,但是,相比较任寿而言,她明显更能够稳得住。
皱眉思索了片刻,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国公爷,您确定,礼儿说的是东厢房的黑色柜子?”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朱仪倒也不遮不掩,道。
“不错,任侯当时特意说了,他东厢房的黑色柜子里有个夹层,让我取出其中的东西,交给老夫人。”
话是这么说,但是,到底是交给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个时候,任寿也反应了过来,疑惑道。
“祖母,咱们家的柜子,都是用红木打造的,哪来的什么黑色柜子?而且,东厢房有那么多间,爹说的又是哪一间呢?”
任家好歹也是勋爵之家,任礼偏爱红木,老夫人偏爱黄花梨,所以,基本上所有的家具,都是这两种木材制成。
听了任寿的话,朱仪也皱起了眉头,他清楚的记得,任礼当时就是这么说的,那种情况下,朱仪也不认为,任礼会撒这种谎来骗他。
然而就在此刻,任家老夫人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
“有的,国公爷,老身应该知道,礼儿说的是什么了,请国公爷跟老身过来吧……”
于是,朱仪便跟着任寿和任家老夫人,一路行至了任家后院最角落的一个厢房当中。
眼瞧着老夫人带着他们到了这个房间前,任寿忽然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
“祖母,这……这不是……”
“开门!”
老夫人倒是面色如常,静静的吩咐了一句,跟在后头的管家,立刻找出了钥匙,将房门上沉重的锁打开。
推开了门之后,朱仪抬眼朝房中望去,只见这房间中陈设简单,基本上就是一个空房子,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房间中央的时候,他的瞳孔却忍不住骤然一缩。
只见在那房间的正中间,静静的摆着一副……
棺材!
红木打造,黑底漆面,放在房中,莫名的有几分阴森的感觉。
朱仪苦笑一声,原来,这就是任礼说的“黑色柜子”,这个形容,倒也算是贴切。
这个时候,老夫人转过身,对着朱仪说道。
“不瞒国公爷,老身和礼儿夫妇,年岁都不算小了,这副寿材,是前两年礼儿出征紫荆关之前,命人打造的,这满府上下,如果说有什么黑色柜子的话,那应该就只有它了!”
这……
朱仪脸上一阵无奈,这任礼还真的是,蔫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