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我知道,你刚刚是一时情急,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此说话,对吧?你我如今都身在朝局当中,说话岂能如此任性?”
这话一出,张輗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随后,他看着朱鉴,不情不愿的拱了拱手,道。
“朱大人见谅,是张某刚刚说错了话,还请朱大人勿怪,不过,近些日子,军府当中的确事务繁忙,朱大人要是有什么话,还请直说,张某一介粗人,听不懂这中间的弯弯绕绕。”
这话的口气,仍是十分生硬,明显只是碍于朱仪的面子,所以不得不如此而已。
但是,能有这样的表示,也算是给了朱鉴一个台阶下,说到底,对于朱鉴来说,现下他并不想和张輗翻脸,因此,哪怕知道张輗是在敷衍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冷冷的看了张輗一眼,朱鉴努力起身就走的冲动,道。
“话说起来也很简单,这个何文渊,是天子的人,他此番出京赈灾,回京之后必受拔擢,如今王翺调任兵部尚书,那么,内阁便空缺出了一个位置,何文渊若是进入到内阁当中,不论是对太上皇,还是对太子殿下,都绝非好事,所以,绝不能让他接下此次差事。”
这话说完,张輗倒是重视起了几分,看了一眼旁边的朱仪,于是,沉吟片刻,朱仪开口,道。
“朱大人所说,确有道理,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朱大人解惑。”
“其一,这何文渊是天子的人,这个消息,从何而来?我和二爷对朝局也略有了解,虽说,这吏部如今是王文执掌,可之前的时候,却从未看到,何文渊和王文一样,对天子有归附之心……”
“其二,即便消息属实,说句不好听的,如今天子在朝中的亲信不少,多一个何文渊又能如何?”
说着话,朱仪似乎是怕朱鉴误会,又道。
“朱大人,倒不是我怕什么,而是,就像你说的,这朝堂上,三品大员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没了何文渊,还会有下一个……”
话至此处,朱仪不经意间瞟了一眼某人,很快,又重新看向朱鉴,道。
“拦下何文渊,或许并非难以做到,但是到底,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朱大人在朝中的时日,比我要久的多,利弊得失的道理,总该是知晓的,既然,朱大人今日前来,想必,还有更深层次的理由吧?”
“国公爷慧眼……”
朱鉴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两分,轻哼一声,他又忍不住道。
“倒是和一般的莽夫不同!”
“你!”
这么明显的指向,让张二爷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还是朱仪眼疾手快,按住了他,转向一旁的朱鉴,继续道。
“朱大人还是直说吧,到底是为什么,非要拦下何文渊?”
看着张輗跳脚的模样,朱鉴心中的气总算顺了几分,不过,想起何文渊,他的脸色却越发沉了几分,道。
“什么人都可以,但是唯独,不能是何文渊!”
“国公爷说得对,如今朝中,阿谀天子的人数众多,多一个何文渊不多,少一个何文渊不少,但是,此人却和普通的阿谀之辈不同,若是让他真的得势,只怕东宫太子殿下危矣!”
这句话一出,就连张輗也安静了下来,盯着朱鉴开口问道。
“你什么意思?”
话到此处,朱鉴也知道情势严重,于是,将刚刚的冲突暂时抛到脑后,认真开口,道。
“前些日子,雷击宫门之事,想必诸位都还记得。”
“当时,群臣都觉得,此乃不祥之兆,认为上天有此警示,正是因为天子此前种种举动,有动摇储本之意,方有此事。”
“但是,因为之前的旨意,所以科道大多不准被公开议论此事,所以,并没有在朝中掀起太大的风浪,可即便如此,朝中还是有不少大臣,以密奏的形式上本劝谏天子。”
“然而,我也是近日才得知,这些大臣当中,有别有用心之辈,竟然将此事,扯到了太子殿下身上!”
“是何文渊?”
朱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声音中隐隐有冷厉之意。
朱鉴点了点头,道。
“不错,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前些日子,何文渊上本,其中言及,父有天下,必传于子,此乃人伦至理,今有雷击宫门,正是因为东宫大本不正,天子嫡脉不振,储位被窃据,国本不宁,故而上天降此雷击……”
“胡说八道!”
话没说完,一旁的张輗便已经按捺不住,立刻开骂道。
“这个何文渊,简直是个腌臜小人,太子之位,本就是太上皇一脉,如何变成了储位不正?此辈贼子,竟敢妄逆天道,属实是乱臣贼子,当杀!”
话音落下,花厅当中安静之极,张輗这才发现,朱鉴等人都不约而同的盯紧了他。
于是,他才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话有些冲动,不过,这种时候,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挽回,只能将头偏向了一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片刻之后,朱仪轻咳一声,道。
“若是如此的话,这何文渊果真是谄媚佞臣,朱大人所言有理,的确不能放任他就此再立新功,确然不妥。”
话至此处,朱仪的眸色闪了闪,问道。
“不过,我倒有一个疑问,还请朱大人解惑。”
“既然这个消息,到如今为止,都没有在朝中传开,说明,那何文渊上的必然是密奏,若非如此,他恐怕也不敢如此放肆。”
“何文渊本身是吏部侍郎,三品大员,按例,他的密奏,有权直送御前,即便是内阁,也不可拆见,既是如此,朱大人,是如何得知其中内容的呢?”
这话隐有深意,但是,朱鉴却并未犹疑,目光看向一旁的徐有贞,开口道。
“此事说来,还是徐学士的功劳,这些日子,徐学士在东宫,结交了不少宫中之人,其中有一个,便是侍奉在御前的内宦,何文渊密奏上了之后,天子曾经在乾清宫谈起此事,被那内宦听了两句,故而流传出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