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府的书房当中,听了朱仪的解释,舒良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笑道。
“国公爷多虑了。”
“如今成国公府和英国公府,虽是姻亲,同气连枝,但是,到底做不到亲如一家,壮大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
说着话,舒良口气略停了停,谨慎道。
“说句不当说的,便是外朝部院内阁的那些个老大人们,在许多朝务上,也各有利益,这是常事。”
“如今国公爷和张二爷之间的矛盾,说到底是因为成国公府愈强,所以威胁到了对方的地位而已。”
“但这是没法子的事,就像张二爷这回想亲掌权柄一样,国公爷若是一直隐在幕后,也会有诸多事情难以把控。”
“所以,国公爷心里握着分寸,别把英国公府惹急就是了。”
朱仪听了这番话,先是点了点头,但是很快,他的脸上又现出一丝为难之色。
舒良身为内宦,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见此状况,立刻便知道,自己没说到点子上。
脸上笑意微收,舒良问道。
“怎么,国公爷还有疑虑?”
见此状况,朱仪稍一犹豫,也没有否认,开口道。
“公公所言,我当然也明白,但是,如今成国公府明则助太上皇,实则为陛下所谋,以往时候未曾复爵,且有张家二爷在前头顶着,自然不易被人怀疑。”
“但是,如公公所说,如今成国公府也算重新介入了朝堂当中,行事之上,难免会和英国公府及其他勋贵利益有所冲突,如此一来,张輗难免会对我有所防备。”
】
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严肃,朱仪自嘲一笑,方继续道。
“当然,现在成国公府爵位已复,自是不惧对方,但是公公也知道,论底蕴,我成国公府,总归是比不上英国公府的。”
“所以,在只是怕那张輗为了抓住我的把柄,私下乱查问什么,我知道,这或许是杞人忧天,但是,总归小心为上,公公觉得呢?”
这番话说完,舒良倒是没急着开口,相反的,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朱仪,认认真真的想了想,随后忽然笑着开口道。
“原来国公爷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是这个意思……”
朱仪没有说话,但是,显然他知道舒良说的是什么。
见此状况,舒良道。
“咱家就是担心,这么大的事,单是清风来传话,国公爷会心有所疑,所以今儿才特意跑了一趟,看来,咱家确实没有来错。”
眼瞧着舒良把话挑明了,朱仪虽然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问道。
“不瞒公公,这桩事情若办成,自然是再也不怕英国公府乱查,只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和陛下往常的行事太过相悖,所以……请公公见谅!”
说着话,朱仪起身拱了拱手,算是表达歉意。
对方说话客气,舒良自然也并不倨傲,连忙起身回了个礼,然后重新和朱仪坐下,方正色道。
“这桩事,国公爷即便不提,咱家也是要说的。”
“就如国公爷所言,正是因为此事和皇爷往常作风不同,所以,若办成了,才更能让国公爷的地位稳固,再不会令人生疑,即便是偶尔露出什么蛛丝马迹,有此事在,也可消弭一切。”
闻听此言,朱仪的脸上一惊,下意识的问道。
“公公的意思是,陛下此举,是为成国公府所虑?”
但是说完之后,他便觉得失言了。
因为,舒良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所幸的是,到最后舒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
“国公爷明鉴,圣心不可妄测,皇爷到底有何用意,咱家也不敢私下揣测,但是,无论皇爷用意是何,但是终归是有自己的道理的,我等只需好好办事便是。”
“何况,不管皇爷是不是专为成国公府所谋此事,总归事情办成了,国公爷此后不会再被南宫及英国公府等人所疑,这便足……”
这番话,舒良说的时候并未觉得不妥,但是,话到最后,他看着朱仪的脸色,忽然止住了话头,神色变得有些古怪,道。
“难不成,国公爷是担心咱家假传圣意?”
朱仪脸色有些尴尬,没有说话。
但是,这般表现,已经足够了,舒良点了点头,道。
“咱家明白了,看来,是这事情太大,所以,就连咱家亲自过来,国公爷也不敢贸然相信,既然如此,国公爷不妨随咱家进宫一趟吧。”
“现在?”
朱仪抬头看了看外头漆黑的夜色,一阵惊讶。
要知道,如今这个时候,宫里早已经下钥了。
见此状况,舒良也是一笑,道。
“国公爷不必担心,按时辰算,皇爷现在应当还未歇下,不过,宫中既已下钥,外臣倒是不方便入内,恐怕,要委屈国公爷一下了……”
啊?
朱仪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是,很快他便知道舒良是什么意思了,因为,没过多久,他的面前,就摆上了一套宫中内侍的袍服……
乾清宫外。
朱祁玉站在廊下,似乎在等候着什么。
不多时,在怀恩的指引下,舒良轻手轻脚的走上前来,恭敬的行礼,道。
“奴婢舒良,给皇爷请安。”
“起来吧,怎么样?”
朱祁玉并未转身,依旧望着眼前银装素裹的皇城,直接问道。
“回皇爷,如皇爷所料,事关重大,哪怕奴婢亲自前去,成国公依旧不敢轻易相信。”
“所以,奴婢已经将他带到了宫外,等候召见。”
闻听此言,朱祁玉的眼中多了几分莫名,但是,他也并没有是什么过多的表示,转过身来,摆了摆手。
于是,便有内侍递过去一枚金牌到了舒良面前,舒良恭敬的接了过来,然后匆匆离去,重新去宫门口接人。
要知道,宫廷大内,并非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进出的,哪怕舒良是东厂提督,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带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深夜入宫。
舒良自己有身份令牌,自然可以随时出入,但是,他要带朱仪进宫,哪怕做了伪装,也须得有天子的手令才行。
不多时,舒良返回,身后已经多了一个年轻‘内宦’。
此人自然就是朱仪,看着站在廊下的龙袍身影,朱仪趋步上前,声音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