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以新鲜自养牛为特色的酒菜就上齐了。席间，夏禾与小解要开车就免了喝酒的任务，便只有夏昌明和陆杰两人在喝。俩人开始的话题一会涉及实时政事，一会是行业趣闻，大家推杯置盏，你来我往，也是有说有笑。夏禾时刻注意桌上状态做着服务，偶尔也会以茶代酒插花打诨上几句玩笑段子，倒也欢快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包房内的气氛已达到暖意恒温的高潮状态，夏昌明与陆杰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

陆杰将夏昌明面前的酒杯斟满，一边说道：“夏总，上次您提到嘉喜中心谈融资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

夏昌明端起酒杯浅尝辄止道：“还在谈，怎么了？”

陆杰放下酒瓶说：“我主要是担心对我们的业务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多个人就多口舌，每个意见都会直接影响到我们的胜算几率。”

夏昌明笑笑说：“就你属猫的，闻到点腥就拱鼻子。放心吧没什么好担心的，不会影响你什么。谈融资谈的并不是钱，江董事长是不会单单为了钱放权的，嘉业没有商业地产运营的经验，真正谈的是后期的运作和管理。即便日后真有新股东进入也不会让他们那参与到项目的前期建设，更不会干涉设备材料的采购。你们工作该怎么做还怎么做，项目合营的事你就当没听见，这跟你们确实产生不了什么关系，把心把酒一起放肚子里好了。”

陆杰听闻顺势端起酒杯与夏昌明碰了碰，说：“起初听您那么一说，我这心都跟着提到嗓子眼了，看来还是我多心了。这点您还能不清楚吗，以嘉喜中心的体量规模和名气，哪一个板块不是吸引着大把的供货商和材料商，只单单电梯一个产品，你们采购部的产品资料就已经堆积如山了，一本本那可都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从项目立项开始，我这跟踪也大半年了吧，如果凭空再多出个能说得上话的，不知道又要打开多少个口子，竞争已经够激烈了，老天，我真的是压力很大。”说着，还配合做出一副痛心疾首地样子。

夏昌明乐了，夹口菜边嚼边说：“你小子，少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死人面孔，你电梯的事，我该说的，能帮的都已经做了。但是你也知道，嘉业的情况不比隆昌，公司的整体采购是由金副总主抓，别说是我这个项目总经理，就连潘副总也只有建议权，起到关键作用，能拍板的还是金副总。这以后的工作呀，你还得往上走走，光在我这吊着没用，起决定性地是他金法荣。”

嘉业地产共有三大股东，大股东是创始人兼董事长江炳怀，三股东是近两年新加入的潘炀潘副总，高材生，拥有丰富的地产管理经验，主管市场开发和经营管理工作。而夏昌明口中的金法荣，则是嘉业第二大股东，工程管理上的一把手，负责项目的工程建设和所有的招标采购业务。两个人，一个管花钱一个负责挣钱，这一进一出中间的地位差距，一看便知。

金法荣与江炳怀同是军人出身，又同在一个部队受训。转业之后，江炳怀靠着背景关系从单位出来下海经商，搞房地产项目开发，并第一个召进时任国企某建设单位技术总工的金法荣加入，多年的战友之情和商业上的伙伴关系，使得两人的信任程度亲如兄弟。

陆杰的业务工作一直是围绕着夏昌明与潘副总之间的关系进行的，再加上丽景湾的基础合作，优势虽有，但毕竟与拥有实权的金法荣交集尚浅，到目前为止也仅限于产品技术层面的接触，并未涉及实质性的交往。所以对金副总的偏好，他心里实在没底。

陆杰沉思了一会，表情严肃地说道：“说实话，我对金副总实在是没把握。饭倒是吃过两次，可他总是一副客客气气，公事公办的样子，滴水不进，我也掏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能一步一步按照流程走，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夏总，您还是给我出出主意吧，或者透露透露消息也行呀。别让我两眼一抹黑，瞎猫撞耗子，最后都被人挤出局了还不知道呢。”

夏昌明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来，陆杰立刻把火机打开凑了上去。他抽了一口，吐着烟圈说道：“树大招风，说起来光电梯这一项就有四五千万的成本预算，还不算上二期项目，加到一起也有七八千万，从各个方面打招呼的就已经一抓一大把了。你也别怪我不提醒你，走门路的人实在是太多。哎，有个叫万东的代理商听说过吗？”

这时，夏禾突然愣了一下。她心里一紧，脑子里快速思索着眼前这个项目万东那边会是谁在负责，如果不幸恰好碰到自己熟悉的人，那可真是冤家路窄了。曾经的东家转眼成了冤家，想想还真是让人心里寒冰冰地。

陆杰看了眼发呆的夏禾，轻轻“咳”了一声，把夏禾拉回了现实，又转头对夏昌明说道：“都是一个圈子的哪儿会不知道呢，也不是我涨他人志气，不管在远州还是恒阳，能正面与恒远竞争的也就属万东了，地产项目利润低，他们大多还是以公建项目为主。万东走的是政治路线，我们战略方向不同。怎么，他们有动作了？”

夏昌明说：“人家可是在董事长那里直接挂了号的，实力背景不容小视，还有本地几家排得上名的代理商，工作做得也很勤奋，这些我不说你肯定也都了解，现在情况不明朗，每一家你都得重视起来。”

陆杰一边倒酒，一边说：“依你分析，上头对这个项目有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调，国产和国际一线更倾向于哪条线？只有清晰了目标，我们才好知道该往哪儿使力。国际一线也就那五大品牌，美国ot，瑞士sc，日本立森和恒远代理的是芬兰ek，万东代理的德国db，这几家在公司实力和品牌上还有些可比性的。其他国产品牌，那就鱼龙混杂了，跟我们不是一个档次，不在比试范围内。”停了一下又说，“恒阳新区是未来的重点经济区，新区规划建设都是按照国际化大都市的标准配置，是市政府的形象，是面子。而嘉喜中心又处在核心中的核心，不管在区位价值，还是建筑体量，可以说是恒阳史无前例的第一大标志性城市综合体，从建筑面貌到使用材料自然也要讲个面子。电梯是整个建筑的心脏，虽然埋在结构里看不见，但心脏的功能性和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我觉得嘉业是不是应该只重点考虑与之相匹配的一线品牌呢？”

夏昌明端起酒杯与陆杰的杯子碰了一下，但并没有喝的意思，他说：“我和潘总也是这个意思。但，不好说，以嘉业以前的楼盘品质来看，他们对电梯这个部位并没有太大重视，以往的众多项目中，电梯也大多使用的是一些造价低廉的国产牌子，没什么品质可言。潘总加入后就一直强调项目升级，走高端产品路线，也慢慢在改变他们以往的观念，但想要一下扭转过来还很难。尤其是收购丽景湾项目时，公司压了不少款，资金不太宽裕，对嘉喜中心的开发建设势必会产生一些影响，某些部位一定会有预算收紧的可能性。”

陆杰有些不安道：“那现在谈的投资不是正好可以顺带解决一部分资金问题，有必要为了省那点钱降低项目标准吗？”

夏昌明端起酒杯一仰头，杯子里的酒体便顺着喉咙一路倾泻而下，火辣辣的灼烧感立刻在体内燃烧起来，精神也为之振奋。缓了缓，说道：“股权和小小一部电梯比，你觉得董事长会怎么选？”说完，眼神镇定地看着陆杰。

陆杰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说：“江董事长是个重权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估计他是不会出卖多余股份的。好吧，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