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头悔恨不已。
监院和惠治一脸无奈。
原来庙里真有逃犯……
四周安静下来。
傅九衢目光骤然一冷。
“一派胡言。”
他停顿片刻,声音冷得如降飞雪。
“近日,五杂巷有狂徒杀人,死伤共六……本王昨夜暗查发现歹人踪迹,一路尾随,亲眼看到他潜入大相国寺,你们却告诉我,不在寺里。难道说,他是插上翅膀飞走了吗?”
众僧面色俱变。
也就是说,广陵郡王已然笃定那贼人就藏在寺庙里面,这才带兵前来的。
惠治手捻佛珠,微微沉声。
“人藏在何处?谁人所藏?你等现在交出来,老衲尚可向郡王求情,从宽处置。不肯交,让郡王查出来,那就别怪老衲不讲情面了……”
好片刻没有声音。
直到寂静里传来一道阴凉的笑声。
“搞这么大的阵仗不就是想逼我现身吗?老子今儿就来会一会你又如何……”
风雪里,一个身穿僧衣,头戴斗笠的男人从侧殿推门而出,站在台阶上看一眼围墙和屋檐上的弓箭手,再看看围得水泄不通的禁军,讽刺地笑。
“广陵郡王带这么多人捉我一个,是高看我,还是低看自己……怎么,怕你打不过我?”
傅九衢从没有低看过张巡。
闻声,他撩眉一笑。
“你想让我将弓箭手撤走?可惜,这激将法,本王不受。”
他抬手,“弓箭手准备!”
屋檐上站起来黑压压的一群人。
这些不是开封府衙役,而是实打实的军人,这阵势令人吃惊。
张巡一现身,百姓就开始疏散。
辛夷带着二念、段隋和两个侍卫赶到,正赶上禁军指挥庙里的香客有序地离寺……
人多得像蚂蚁一样,疯狂地往外挤,辛夷跟着几个侍卫逆向而行,没有看到蔡祁的影子,却看到张巡与禁军拔刀对峙。
“是他……”二念喃喃出口。
辛夷回头,看到孩子突然红了眼睛,进门时的紧张和兴奋都没有了,那只紧握腰刀的手,也垂落下来……
··
飞雪密密麻麻,如鹅毛一般,将墨一样的天空渲染出一片苍茫之色。
张巡已然被禁军包围,房顶上还有数不清的弓箭手,可以说,他将插翅难飞。
傅九衢面不改色。
惠治和尚低头闭眼,小声念经。
张巡握刀的手越来越紧,斗笠下的脸僵硬、冷漠,可以看到明显的黥痕,仿若鬼魅。
“傅九衢,你可敢出来与我单挑?”
傅九衢目光一扫,正要接话,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我来,我跟你单挑!”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辛夷一把压住二念,“你做什么?”
二念眼睛里倒映着熊熊的火光,直视着侧殿台阶上的张巡。
“娘,让我去。”
“不行。你退下去。”
“娘……”二念道:“我长大了。”
辛夷猛地侧脸盯住他,“你对他仍有感情?”
她问得十分直接,二念眉头一皱。
“没有。我只是想长大……”
摆脱、挣扎是很困难,但他就像那蛋壳里的小鸡一样,不自己去努力一下,永远都脱不了那一层壳。
“我不想再被人说,是罪臣之子,是张巡的儿子……”
辛夷看出孩子内心的挣扎,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张巡的大笑声。
“果然是我的好儿子!”
他看到了辛夷、看到了二念,双眼直勾勾扫视过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挥刀一指。
“来,你过来杀了你老子,看那皇帝老儿会不会认你当儿子,让你当太子!”
傅九衢面色一变。
二念气得咬牙切齿,要不是辛夷拉着,当即就要冲过去……
“二念。”辛夷力气大,但二念个头高她许多,人又长得强壮,要抓稳这孩子也有点费劲儿,“任何人都可以杀他,你不可以。”
二念额头上青筋就暴了出来,“我恨他!恨不得亲手宰了他。要不是他,大哥不会科举还要偷偷摸摸,生怕人家问起家世。三妹不会总被人说罪臣之女,嫁不到好的人家……”
“你可以恨他、骂他、鄙视他!但你不可以杀他!”辛夷声音冷冽。
在世人眼中,张巡是二念的亲生父亲。他再不是东西,身为人子都不可举刀相对。一个“孝”字重若千斤,可以压垮二念所有的前程。
可以说,他一旦对张巡动手,这辈子就洗不清了。
这个世界不会容许一个弑父的人有光明的未来,哪怕这个父亲罪该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