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念被安置在临衢阁的偏殿里,是因为临衢阁在长公主府里最为幽静、神秘。
广陵郡王怪癖多,临衢阁守卫也多,寻常人等探不得此间的消息。
辛夷出门就听杏圆说三姑娘醒来就闹着要见她,白芷怕吵着郡王妃休息,让三姑娘在外头候着。
要说长公主府里谁最孤单,必是三念。
辛夷想到一会要去药坊,可以带三念去找贞儿玩耍,便让杏圆将她叫进来。
“娘!”
小小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三念扑入辛夷怀里,双手搂住她,黏糊糊叫娘,好像一刻也舍不得分开。
“走吧,同我去瞅瞅公主。”辛夷捏着三念的小手,突地一怔,“哟,手心怎么全是汗?”
三念吐舌头,“外头太阳大,我是跑着过来的。”
辛夷笑嗔,“小丫头走路要当心,不要着急……”
三念道:“我急着见娘。”
小姑娘声音甜腻腻的,听得辛夷心里发软,她停下脚步,掏出干净的巾子替孩子擦了汗,又让杏圆拿一张干净的巾子衬在她的颈后,动作温柔又小心。
三念看着她,突然小声道:“娘,我做了个噩梦……”
“梦见什么?”辛夷抬头问她。
三念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欲言又止地道:“梦到娘又离开了,傅叔也不在府上,大哥哥和二哥哥也被人接走了,然后,他,他就很凶地把我抱了回去……”
辛夷一怔。
这个很凶的人,指的自然是张巡。
她看出小姑娘没有安全感,笑盈盈哄着她,私心里,却因三念的噩梦略微的不安。
如果傅九衢被贬外放,那她也会跟着去。三个孩子名义上仍是张巡的孩子,以前寄养在长公主府是因为姨母周忆柳的借口,再往后要怎么说?
尤其三念,她是张巡的孩子。
赵如念在赵祯离去后,又哭了一阵子,哭着哭着睡过去,如今睡饱起来,整个人倒是平静了许多,靠坐在床沿上,有一口没一口喝着紫菀端来的黄芪红糖水。
看到辛夷牵着三念进来,她略感别扭,将碗放下。
紫菀:“公主不要了吗?”
赵如念摇摇头,看着紧紧靠在辛夷身边神情拘束的小姑娘,眉头轻轻皱起。
“你带她来做什么?”
辛夷笑着让紫菀将碗端下去,这才牵着三念在榻前的椅子上坐下。
“我来看看公主。”
赵如念嘴皮微动,她问的和辛夷答的不是一个问题,但她不是心狠的人,看小姑娘一脸的不安,便不再问了。
“我爹爹准备把我拘到几时?”
辛夷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微微一怔,笑开。
“公主误会官家了。”
她面色温和地看着赵如念,像对着不懂事的小妹妹,声音柔软,很有治愈力。
“哪有当爹的不心疼自家女儿的道理?女儿再是做错,当爹的也是盼着女儿安好。即便有那么一个两个狠心的爹,舍得对孩子不管不顾,也必然不会是官家。”
赵如念怎会不知亲爹对自己好?
因此,辛夷轻描淡写的一笑,她便知道那狠心的爹,指的是谁了?
赵如念没受过挫磨,性子直,藏不住话,并不打肚皮官家,瞥一眼三念,便把心里话说出来,满是替张巡不平。
“张郎可没有对孩子不管不顾,当初他入朝为官,在外面出生入死,养着一家老小的吃喝,也是顾及不到孩子,再说,家宅里的事情,不全由妇人打理吗?是他们那个狠心的后娘,没好好管教孩子……”
辛夷轻笑,“后娘没好好管教,那为何孩子宁愿跟着后娘,也不愿跟着亲爹?”
赵如念下意识拧着眉头,脸也沉了下来。
“你来汴京不久,有些事情可能不知情,我也不想说表哥的坏话,就别打听了吧。”
辛夷道:“我就想听听他的坏话,请公主明言。”
赵如念哑口,盯着她看了片刻,声音略带酸味,“当初是表哥抢走了张郎的妻子,连同孩子都一同带走了……”
辛夷朝她笑了一下,柔声问:“这是张巡告诉公主的?”
赵如念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皮,“他没有那么说。张郎是正人君子,有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怎会在背后说人是非,只是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我也不是没长耳朵。”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赵如念喜欢张巡,自然看见的都是好的一面,再选择性地偏听偏信,愿意去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情。
“公主这么说,可真是对不住你表哥在汴河上的舍身搭救了。”
她目光淡淡的,嘴唇挂着笑,灿烂得像是在说一件玩笑事。
而赵如念也对此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