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傅九衢置若罔闻,好像根本不认识。
至于“又瞎又哑”的辛夷更是一无所知,平静而立,像一根木头。
好半晌,辛夷才在诡异的静谧里,慢慢地抬手,摸索般探向前面,一脸的慌张………
“小心!”高明楼紧紧捏住她的胳膊,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大殿里好久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那么轻,在瞎子的世界里定然会十分害怕。她的模样不像是说谎……
她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至于傅九衢………
到底是城府够深,还是真的已经不在意了?
高明楼看不懂这个广陵郡王。
不过,他对瑶阙殿里这些人的反应还算满意,扶住辛夷颤抖的胳膊,他立马沉下脸,训丫头红豆。
“愣着干什么?还不扶阿依玛入席?唐突了一众贵人,要你好看!”
红豆吓白了脸,低下头,赶紧扶着辛夷就座。
高明楼这才换上笑脸,拱着手朝座中行礼一圈,又道:
“让官家笑话了,我这个侍女从小地方而来,一见官家威仪,便不知所措。见谅见谅!”
赵祯的视线从辛夷脸上扫过,将询问的心思压下去,客气地道:
“东川郡王请坐。”
“多谢!”
宾主各自寒暄,门外传来内监的声音。
“传膳!”
宴席这时才算正式开始,十二道大菜,八道小菜,还有几道插食陆陆续续由美艳的宫女传入瑶阙殿。
珍馐佳肴,推杯换盏,当是人间瑶台。
辛夷静静地坐着。红豆为她布菜,她才拿筷子慢慢吃一点,更多的时候,只是安安静静,不动、不语,宛若一个摆设。
事实上,高明楼带她来的目的,就是让她做一个摆设。
欢声笑语里,暗流涌动。
酒过三巡,周忆柳突地侧脸,对着赵祯道:“官家,妾身瞧着东川郡王身边的小娘子,有几分面善……像一个故人。”
她诚心让人听见,声音清脆带笑。
赵祯深深看她一眼,“是吗?朕倒是未曾察觉。”
周忆柳扫了辛夷一眼,见她傻傻地坐着,什么反应都没有,眸底划过一簇火光,脸色却比方才更为温柔了几分。
“敢问东川郡王,这位娘子可是令正(妻子?”
高明楼没有想到率先点火的会是赵祯身边这个柔柔弱弱的宠妃。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敢问娘子如何称呼?”
周忆柳脸色一变。
她是赵祯的妾室,没有尊号。
她怀着赵祯的孩子,却不是他的妻子。
高明楼直接来反问她,看似有礼,其实是在笑话她——你哪位,要你来问我?
赵祯看一眼周忆柳褪色的面容,眉头微皱,解围道:“后宫妇人,休得多言多语!”
周忆柳委屈地垂下头去。
高明楼见状一笑,“原来是官家的娘子,是在下唐突了。”
他说到这里,眼波不兴地望向辛夷,“这是舍妹,阿依玛。她前两年伤了眼睛,不大能识物。这次跟我来汴京,不小心在锦庄落水,坏了嗓子……让诸位见笑了。”
他说得体面又平静,好像辛夷当真是他的妹妹一样。
且不说辛夷与一年多前有了不小的变化,即便是一模一样,谁又能按头认亲?非得说东川郡王的妹妹就是张小娘子?
“呵!”
一声嗤笑,打破了各怀鬼胎的客气。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傅九衢握着杯盏,慢条斯理地审视着辛夷。
“据我所知,东川郡王没有妹妹。”
众人微吸一口气。
傅九衢却是越发自在,唇角微微勾起。
“不知这容色出众的妹妹,是东川郡王从哪里捡来的?”
辛夷听着傅九衢轻谩的声音,深深低下头去。
高明楼看她一眼,轻笑,“实不相瞒,阿依玛确实是在下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早年为母守孝,一直随段皇爷在寺庙清修,深居简出,故而少有人知……”
傅九衢安静地点点头,突然笑了。
再一眼看向辛夷,优雅而冷淡。
“不知令妹可有婚配?嫁我为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