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衢将孩子带入内室。
孙怀将门带上,守在了门口。
别后的日子,三小只被张巡带回府里,被看管得很严,尤其是刚回府那几个月,出入都有侍卫看守,丫头婆子更是一堆,大多都是夫人调派来的,防贼似的防着他们。
不是说对三小只不好,但不是他们要的好。
锦衣玉食,府里什么都不缺,唯独自由,却是没有的。
傅九衢静静地听着,好半晌才问:
“你们见过官家吗?”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不明白傅九衢的意思。
片刻,还是一念开口,“傅叔是问,我和二念的干爹吗?”
“干爹?”傅九衢微微皱眉。
一念点点头,“干爹待我和二念是极好的。”
“三念呢?”傅九衢问。
“他又不会见我。”三念哼声,颇有点不满,“他给大哥哥和二哥哥找了一个很好的干爹,时常来看望他们,却不许我见他。”
对张巡的偏心,三念很有怨言。
因为她在辛夷那里接受到的教育是女孩子很宝贝,女孩子并不比男孩子低一等,但回到张巡府上,因为她是女孩子,便成了最受人忽视的一个。
“等夫人生了自己的孩子,我更是不受待见的……”三念低下头去手不停去拉扯傅九衢的衣袖。
“我想娘,我想找娘……我不想住在那个家里,我想住在这个家……傅叔,你去帮我说说好不好……”
小姑娘眼泪汪汪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
孙怀别开头去,默默地抹眼泪。
安娘子捧了茶水进来,仍然是当初辛夷为傅九衢准备的药茶。
茶香飘在茶室,傅九衢端起茶盏端详片刻,突地放下。
“再等等。”他将手放在三念的肩膀上,“好孩子,再等等。”
“等我长大吗?”三念眨都眨地看着他,双眼包着眼泪,“他们都说,等我长大就好了,可我不想长大……我想往回长,回到有娘的时候才好……”
“三念。”一念沉下眉头警告妹妹,再望一眼傅九衢苍白的面孔,摇了摇头。
“不可胡言乱语。”
“我没有……”
三念紧紧抱住傅九衢,将眼泪蹭在他的肩膀上,突然诧异地抬起泪眼。
“傅叔,你好瘦,你为什么这么瘦?全是骨头了,硌人……”
不知想到什么,三念突然撇了撇嘴巴,哇地一哭了起来,抱得傅九衢越发地紧,就像害怕会突然失去他一般。
“傅叔,你是不是也要死了?我听他们说,你生了大病……是不是也会死……傅叔,三念不想你死……”
众人变了脸色。
一念再次呵止妹妹。
然后,用童言童语对傅九衢说:“童言无忌,傅叔不要和三妹妹计较。”
傅九衢突然就笑了。
从他进门起,第一次笑得这么开怀。
“好孩子,是人都会死的,傅叔当然也会,但你放心,傅叔会让该死的人,死在我前面……”
阴凉凉的声音带着笑,听上去毛骨悚然。
一室寂静。
外面突然传来的马蹄和不客气的敲门声,打破了众人的沉默,也让三念的哭脸上,浮出了一丝害怕和恐惧。
段隋大步进来禀报,“郡王,张家来人找孩子。”
傅九衢看着三个孩子褪色的小脸,平静地问:“来的是谁?”
段隋抬眼,“张枢直。”
咔嚓!傅九衢端起茶盏一仰而尽,然后在一道轻微的碎裂声里,那茶盏落在桌上时,已然分尸般碎裂开来。
傅九衢看着掌心的一片青白,笑得轻缓。
“带他们从后门离开,送去临衢阁。”
段隋:“这……这样会不会不好?”
孙怀也跟着着急起来,“爷,这么做行不端理不直,落人话柄啊。”
傅九衢慢慢转头:“听不懂我的话?”
几个人都有些吃惊。
不论三小只有多么不喜欢在张巡的府邸里生活,他们都是张巡的孩子,于情于理,傅九衢都没有带走孩子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