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有人叫。
惶恐的,撕心裂肺的。
那疼痛没有停止,温热的呼吸模糊又清晰。她知道有人在为她处理伤口,却没有力气做点什么……
一下,又一下,她意识游离,好像坐回了大屏幕前。
vr眼镜呈现给她的,是一张英俊而冷漠的脸。
“人人都说我是天底下最美的人,但他们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人……”
游戏角色的台词还是那么魔性可笑,但配音是真的好听。还有那张俊脸,长长的睫毛在雪色里,散发着幽冷的光。黑眸深邃有力,像藏了一个绵延千年的故事……
她死了吗?
她回去了吗?
不然,为什么会看到游戏里的傅九衢?
一双眼凝视着他,冷冽,幽暗,带几分讥诮。
很遥远。
湿漉漉的呼吸在伤口辗转……
紧紧贴上,疼痛感又格外绵长、真实。
“冷!”
辛夷衣裳半湿,茶水清洗伤口后,带来的是刺骨的寒意。
一条被子搭在她的身上,只露出受伤的腰。
“你再忍耐片刻,周道子就快到了。”
辛夷睁着眼,嘴微微张合,瞳孔渐渐散开。
她看不清眼前的人,说不出话。
也无法去感知任何的情绪……
只有身子在条件反射地颤抖,陷入无意识。
“孙怀。水!”
傅九衢吐出一口鲜血。
再低头,在她的伤口上,用力吸吮。
蛇咬后的急救法,除了缚扎不让毒性扩散外,用清水或茶水冲洗伤口也是个办法。但最主要的就是尽快排毒。
所谓排毒,要么用手指挤出毒血,要么吸出毒血,但手挤的力度远不如嘴管用……
只不过,吸出毒血会有风险。
如果施救者口腔有破损,极易中毒。
傅九衢没有想太多,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毒血,直到她伤口的血液变成殷红的颜色,周道子推门而入,他才往后一靠,凝望辛夷,无力地垂下手,半阖眼眸,掩饰一身的倦色。
“郡王,你怎么了?”
“不用管我。快上药,救人。”
孙怀心疼自家主子,端一杯茶水来给她漱口。
“爷,你有没有哪里不适?”
傅九衢:“累。”
孙怀苦着脸,看着躺在榻上像个死人一般的张小娘子,红着眼道:“张娘子这次若能逃过大劫,定要感恩九爷,好好替九爷治病才是。不然,她就作大孽了……”
傅九衢冷眼看去,阻止他说下去。
“蛇在皇城司,于她,是无妄之灾。救她,本也应当。”
“可也不能让主子把命搭进去相救呀。”
孙怀心疼得口不择言,傅九衢听罢,冷冷淡淡地一笑,“我哪里是救她?我是在救我自己。她死了,我哪有命在?”
孙怀一窒,顿时哑口无言。
主子的病连周道子都救不了,那夸下海口的张娘子便是唯一的希望。
主子今日若是不出手救张娘子,她死了,那主子焉有命在?
“唉。张娘子可一定要好起来啊。”
傅九衢不理孙怀的絮叨,慢吞吞地站起来,看向正在忙碌的周道子,“怎么样?”
周道子几乎是被程苍拖进来的,走得太快,这时候还没有缓过气。
但也得巧他常年走南闯北,备有各种蛇毒粉。来之前听程苍说辛夷中的是蛇毒,因此拿上了药粉,正在仔细均匀地撒在辛夷的伤口上。
“幸亏郡王救治及时,处理得当。不过这蛇毒性极强……”
他瞥了傅九衢一眼,叹气,“能不能活过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傅九衢清眸微沉,点点头,坐回宽椅。
“一切有为法,如梦似泡影。活不了,那也是她的命。”
对生死,他看得比普通人更为透彻。
周道子心下一叹,将药瓶放在木几上,再次将傅九衢为辛夷绑扎的布料调整了一下,“这个布条要扎紧,但每隔一刻钟,便要松开片刻,以免血流不畅,肌体会坏死……”
他看着孙怀。
孙怀看一眼傅九衢,用力点头。
“小的明白。”
方才他想帮忙,主子却不肯,完全不顾小娘子伤在腰上,男女有别。但眼下周道子的吩咐,要每隔一刻钟就做一次松绑,肯定需他来做。
“孙怀。”傅九衢突然开口。
“小的在。”
“去告诉卫矛,让他彻查皇城司。”
“是……九爷,查,查什么?”
傅九衢冷冷看他,“抽屉里,怎会有蛇?”
那个矮柜就放在暖阁的躺椅前面,傅九衢在皇城司办公,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暖阁。因为那里最为暖和,有什么文书案卷,他在翻阅后,也会随手放在柜面上。
好巧不巧,这张矮柜里,出现了毒蛇。
孙怀脸上的笑意顿时收住,“爷是说,毒蛇是有人故意放的?那咱们皇城司,岂不是有内鬼要害爷?”
傅九衢揉了揉疲乏的额角,“是与不是,一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