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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我的母亲。
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她在生下我后就因为失血过多死掉了,在她离世后,家里就再没有任何她存在过的痕迹了。
客厅里沙发正对的墙壁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印记,那里应该曾经挂着她的照片,可是我自有记忆以来,就再没看见过那幅画。衣柜里挂着许多衣架,可是柜子底部已经铺了灰,父亲的衣物从不放在那里,而那些属于母亲的衣服,也没能在里面长久保存。
这个家里面没有剩下任何与她有关的东西,就像是她从未存在过一般。
我唯一知道的,只有她的名字。
菲。
是美好的意思。
说来也可笑,我知晓母亲的名字,竟是从一个外人口中。
“小sara长得和菲可真像啊!尤其是这一头粉色的头发,艾森那小子当初就说因为看见了在草地上跳舞的菲,被彻底迷住了,才开始追求她。”
“菲……?”
“哎呀,艾森那小子没告诉你吗?菲,是美好的意思,是你母亲的名字。”
我的父亲,与母亲一样是赐予我生命的人,可他却在极力掩饰着她的存在,直到我从别的渠道知道后,他才终于放弃缄默。
“你不是她的孩子,她不可能生出你这样的恶魔。”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你不配提及她。”
“你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事情。”
我迫切地想要了解我的母亲,可是却没有人可以满足我。
我从小听着永夜森林的传说,我相信着神明的存在,于是在无数个夜晚,我对着繁星闪烁的夜幕,虔诚地祈祷着心中的愿望。
“庇佑着我们的神明啊,我希望见一见我的母亲。”
可是神没有回应,即使让死人复生是违背规则的事情,神明无法轻易做到,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别的办法来填满我的欲望。
哪怕是一张被隐藏起来的旧照片,哪怕是一个虚幻的泡影,甚至于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境,都可以。我一心所求不过是见她一面,我想知道生下我的那个寓意美好的女人的模样。
我从未如愿。
我放弃了这个不可实现的奢求,在无数个被父亲虐待的夜晚,我在血泊与朦胧中再次看向天际,虔诚地祷告。
“庇佑着我们的神明啊,我尊敬的时间之主,将虔诚奉献与您,请救我于水火之中。”
时间慢慢流逝,痛苦的折磨日复一日,我满怀希望地等待着神明的救赎,可是留给我的只有无止境的绝望。
“永夜森林是时间之主的领域,这里是被祂选中的神迹。”
不……这里是被遗忘的故土。
“神明会永远庇佑着我们,因为我们是祂最忠实的信徒。”
骗子,祂从未拯救过我。
“只有被神明放弃的人,才会陷入永恒的苦难中。”
啊……原来我是被祂流放的信徒。
既然祂抛弃了我,对我而言,祂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祂真的存在吗?
我真的该相信吗?
心在不停地左右摇摆,挣扎纠结的时候,我后知后觉有一双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顶,一下又一下,似乎是在安抚我焦虑的情绪。
好温暖,好熟悉的手。
好像它出现过无数次了,在我的记忆还未成型的时候。
这……是母亲的手。
我惊讶地抬起头,粉色的头发扫过我的脸颊,软软的,痒痒的,下一秒,我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
她的眼里有一个完整的我。
“辛苦你了,我的孩子。”
“我来晚了。”
在她温暖的怀中,我眼泪失控般地往下流。于是我听见了一首动人的歌谣,这是族人们用来哄小孩睡觉的安眠曲,是母亲给孩子唱的儿歌,是我的儿时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童谣。
意识渐渐模糊。
当我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米色的天花板,一只粗糙布满茧子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西莉大娘眼中含着泪,见我悠然转醒,兴奋地快把我的手捏断了。
“sara,sara……我的好孩子,还好你醒了。”
我还有些懵,偏头看向窗外,彩色的纸屑不断地在空中飞舞,欢快的音乐声回荡,有人在奔跑。
像是一场庆典。
可是永夜森林从未有过庆典。
“西莉……大娘。”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地开口,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握住我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气。
“我在呢,好孩子……我在。”西莉大娘将我从床上扶了起来,对上我略带迷惘的眼神,似乎是明白我的困惑,她终于为我解释起现在的情况。
“神明大人降下了旨意,在村子里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典,祂会亲自到场,赐予我们福祉,并让这里兴盛。”西莉大娘如是说道,“这就是外面如此热闹的原因,不过sara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愣愣地看着西莉大娘,完全没有听见她的后半句话,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神明大人降下了旨意,祂会亲自到场。”
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