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回您们回来了,这事儿说不定就能成了呢!”
…………
败仗过后,几个兄弟拼死把彭牛生从乱军之中给抢了出来,而彭牛生休养的地方正是贺难他们曾经“借过地”的那个村落,住在一位乡亲家床底下的地窖里。
彭牛生能把这村子能作为藏身之地,丹顶豹也没理由不知道,马上就派人来这村子里调查,也真是幸亏牛头这一年来没少帮扶着乡里博得了一个好名声,乡中上百口村民硬是没有走露出消息,也算是瞒过了一时。
“牛头大哥,您看这是谁回来了?”任天镜走在最前面,擎着火把领着众人下了地窖。
地窖里没什么东西,就只有一张床和两条凳子,以及一些半人高的土缸,里面装着些自家酿的酒和腌菜。为了尽量避免被发现,晚上也不点蜡烛,有时候牛头会出去简单地活动一下,睡觉时就派两个小兄弟轮流看护着他。
“贺……贺老大、魏老大?你们怎么回来了?”借着火光,牛头看清了逐渐下来地窖内的面孔,虽然一天到晚都像个蚯蚓似的活在土里,但偶尔也能上去透口气,所以冷不丁地见了光也不至于睁不开眼。
“老牛,你这是……”贺难的注意力第一时间就被牛头目前的状况所吸引——这汉子比去年见时瘦了不少,但变化最大的还是左边的袖管里已经空空荡荡,干瘪地贴在身侧。
“丢了条胳膊,捡回来一条命。”彭牛生的情绪并没有想象中的低落,或许这一个月来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缓解身体残疾带来的内心创伤了。
“我已经听任兄弟在路上说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了。”看到牛头这副惨状,贺难心中泛起不忍与懊悔:“或许当初是我的错……没有给你们留下一条更好的路来,却留下了那些两面三刀之徒的命……”
让人没想到的是,牛头突然打断了贺难的话:“别,贺老大,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真要怪,那也是要怪老牛我自己无能。”牛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将位置腾给贺难,但少年还是硬扳着老牛靠在床上,自己则拉着一条空长凳坐在对方面前。
牛头继续说着:“说句心里话,是您给了我彭牛生,还有很多走了歪路的弟兄一个活命的机会——我彭牛生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前半生也做过那伤天害理之事,按理说早该是死人一个了。可如今老天爷让我断了这条臂膀、像个废人一样活着却又不要了我老牛的命,是我欠下的孽债还没有还清。”
“当年我害死授业恩师,谋夺他人钱财,实属罪大恶极,虽然日子过得快活,但终究难逃一个良心谴责,而这一年来学着做个好人更是羞煞我也——要不是乡亲们念在我多多少少将功补过,怎么会收留我这烂人?”
“摸着良心说话,本来我听您的话就只是因为打赌输给您了而已,至于您真正想教会我们的,直到丢了这条胳膊我才往心里去,才知道您真正想做什么。”说到此处,彭牛生突然侧身一滚,翻到了地上,双膝跪地:“老牛我没念过几天书,但好歹也是真在那泥潭里打过滚儿的人,以前当响马的时候甭管是杀人还是看见死了自己人,那真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向来都是只管自己活,巴不得多死些人少分走自己那一份儿。但您让我当这义勇伍的头儿,领着这帮十里八乡的好后生们,老牛我才真有了人性——看着那些后生们因为我才送了命,老牛我这心里难受啊!”
到了这节骨眼儿上,彭牛生也不再管什么是否有人搜查,哭的那叫一个悲怆惨烈,而贺难也像是静止了一般,就翘着二郎腿看着他跪在地上痛哭不已,却没有一点儿动作。
没有人知道贺难在想什么,也没有人去问,只留贺难自己一个人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