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贺难听魏溃讲故事听得倒是津津有味,盘着腿坐在一旁像是听夫子讲课的童稚少年一般,此刻故事戛然而止让他有些意犹未尽,心下不由得生出些不满来。“就这啊?”
魏溃撇了撇嘴,“难道这还不够么?”
“那你当了先锋官之后的故事呢?那个獦狚人的小王爷怎么处理了?”贺难又问道,他没从过军,但是他对于军旅生涯倒很是向往,天天做梦自己当上了大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那个右亲王又割地又送礼的把小王爷换回去了呗……”魏溃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要我说就应该把老王爷也一起抓了逼獦狚的大司请降。”
贺难对此倒是没有做出什么评价,他又不了解天狼军和獦狚人双方的军力对比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是从天狼军所做出来的决定中品到了一丝不寻常,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接着魏溃的故事继续往下问:“那你先锋当的好好的怎么又做了逃兵呢?”
谈到这个话题,魏溃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斜睨着贺难:“我们很熟么?”
言外之意就是我们俩刚认识也没多久,你问这个问题算是有些越界了,我不想说。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当逃犯?”沉默了一会之后,魏溃反问道。
贺难可从来没暴露过自己的身份,而魏溃却轻而易举地点破了他。
“你怎么看出来的?”贺难对此倒也并不多加掩饰,只不过他很好奇魏溃是怎么发现的。
魏溃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玄之又玄的答案,“凭感觉。”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贺难不由得感慨一声,“出征失利,擅杀上级,叛逃军营……”贺难回忆着交战时王青所诉说的魏溃的罪行。
“你是得罪什么人了吧?”过不多时,贺难给了魏溃这样一个问题,既是问题,也是答案。
魏溃没有直视贺难的眼睛,只是自酌自饮,末了,他回复道:“你就当我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没想到贺难听到对方这样回复,竟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魏溃一边不解一边又有些恼火。
“我笑的是……你得罪的人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我得罪的人呗。”贺难对此颇为得意,他居然连这种事都要攀比一下。
“呵呵……”魏溃对此颇为无语,“那就说明你报仇无望了呗。”
以贺难的敏锐程度,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魏溃话语中的重点——正是“报仇”二字。二人谈及过往,魏溃自然会想当然的把贺难代入到自己的处境中,下意识说了贺难要“报仇”,而实际上,却是魏溃自己仍然怀着报仇之心——他是被人陷害之后不得不离开吧……贺难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不过他还是没有纠正魏溃,而是顺着对方的话说道:“谁说我报仇无望的?总有一天我会还回去的。”
魏溃此时也是酒入愁肠,恨意冲冠,愤懑心情脱口而出“我也是。”这话一说出来他便后悔了——还是被贺难诈了出来自己的心思。
贺难看着魏溃那变幻莫测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的表情也变得愈发具有蛊惑和煽动的意味:“行了……被我套出来话儿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既然大家都是一丘之貉,不如我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你帮我我帮你,一起杀他们一个回马枪,怎么样?”
听完贺难的遣词造句,魏溃的脸直抽搐:“你就不能用点好词么?比如志同道合,同舟共济什么的。”
没想到贺难语气和表情皆是一转:“我问你,你觉得你是好人么?”
魏溃思索了半天,回道:“那得看怎么算了……我杀过很多人,尽管从我的角度来看,他们大多数都是在作恶,死在我手上也是咎由自取。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没准我才是那个恶人才对。更何况杀人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应该不算吧。”魏溃这个没读过几年书的莽汉居然说出了这样一席颇具有哲学意味的话语。
“辩证啊……”贺难的嘴里冒出来一个新名词,不过魏溃没听懂,他还以为贺难说自己有病:“什么症?”
“什么证都不重要……”贺难的神情颇为暧昧,“重要的是你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那我和你这样的大恶人合作当然要用朋比为奸,党豺为虐来形容了啊。”
贺难的逻辑强暴是他最拿手的把戏,人家魏溃明明在全面思考了一番之后得出来自己“不算是一个好人”的结论,结果到他嘴里就已经把魏溃打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了,并且他还顺便展示了一下自己那极为丰富的贬义词汇量。
“我靠……”魏溃震惊了,“你丫的意思是你是好人我是坏人,你跟我合作是被迫的呗?”
“哼……”贺难颇为神秘地说道:“你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