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难等人仍旧在城中周旋,而魏溃所率领的这支小分队已经在鹿柠的接引下来到了药王斋的总斋。当然,如果是在这儿的话称呼她为泊儿可能更合适也更顺耳一些。
「真不愧是大门派啊。」讲道理,魏溃也能算得上是江湖儿女,但其实也只参观过惊鸿派内部而已,上一次与贺难一同到四海帮其实也只在墓园外面站了半天,像这样有百年以上积累的真正大宗门果然还是更加气派,哪怕只是看着外墙都能感到其规模雄伟的不是一星半点。
然而让老魏更在意的东西却远不止于此,或许也是心理暗示的作用,或许真的是那遍布的芳香有着独特的功效,总之竟然让他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宁静。
虽然说被毒血感染之后的老魏只发过那一回疯,但那像蛇一样窜行在血管当中的毒源仍旧在隐隐困扰着他,甚至有好几次都几乎抑制不住爆发,而鹿柠调配的药物虽然刚开始作用还很明显,但随着使用的次数过多导致身体产生耐受性之后,现在那药方能起到的抑制作用也十分有限了。
也正是出于有这部分原因的存在,陈公子暂且中止了魏溃的任务,让鹿柠带着他先回到药王斋想想办法,外面做苦工的人就只剩下了可怜的哥舒昊一位。
「不是错觉……」鹿柠看到魏溃停驻了脚步,只需要观察他的反应就知道那巨汉在思考些什么:「这也是为什么我执意要把你先带回来的原因。」
随着鹿柠手指的方向,魏溃也看到了那沁人心脾香气的源头——大片青色与紫色混合的花草海铺在药王斋的围墙附近,而随着微弱的空气流动那些植物也跟着向前摇曳。
「那是蘸露草,它会分泌一种起到镇定作用的汁液,食用下去有很强的麻醉效果,把它们栽种到这儿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芳香的缘故,但主要还是因为院子里还有其它各种各样的名贵草药,为了防止小动物或者虫子之类接近,于是就把蘸露草种在外面。」鹿柠蹲下身去将一株蘸露草的花瓣揪下来递给魏溃:「闻起来倒是很像薄荷。」
「泊儿姐,你回来了。」虽然药王斋当中配药整体还是不如行医更加有影响力,但作为谷连芃收养且比较器重的弟子,鹿柠在药房当中地位还是挺高的。按道理外人是从来都不许进药房的,但此刻守在门口的弟子也曾经跟随谷老一起前往过天下群雄会,对魏溃的印象颇深,也知道二人关系匪浅,便礼貌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二人进入——反正鹿柠也不是要把魏溃带入炼药室,何苦又推三阻四呢?
果不其然,鹿柠打了一盆水之后便带着老魏径直奔着自己的房间去了——在魏溃的想象当中,鹿柠的房间理当和她那温柔的性格比较契合,陈设布置应该较温馨一些才是,但此时才发现与他的猜想相差甚远。
岂止是不温馨,简直就和工作坊没什么两样。卧室内本该有的床铺和柜子倒是都有,但一般女儿家的必备物品如镜子等就不存在了,梳妆台也被完全当成工作台来用,上面的瓶瓶罐罐摆满半张桌面,而捣药的杵臼也能看出多年的使用痕迹。
「你工作狂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老魏感叹道,房间之内并非杂乱无章,反而一切都十分有序地放在该出现的位置上,但正因为这种景象才能令人感受得到这里弥漫着的肃然氛围。
鹿柠挽起了袖子,随手抽了根发绳和筷子一样的木钗,很简单地将自己的长发盘在脑后,踮着脚从上房的药柜当中取了一些看上去并不怎么新鲜的草药,又从几只瓷瓶当中倒了些液体和已经成型的药丸在臼中:「你得理解我的困境。」
「你是说失忆的那段时间……」就像鹿柠通晓魏溃心中所想一样,老魏也能精准地察觉到对方的意味深长。
「一个没有父母、没有家庭甚至没有过去的孤儿,其实是很容易会陷入自卑
的,除了要寻找亲人、寻找‘我究竟是谁"的夙愿之外,那些外界环境所施加的压力更让我觉得难过吧。」已经开始工作的鹿柠背对着老魏,但依旧保持着交谈:「虽然同门当中也有不少人跟我一样有着类似的顽疾,但那种没有家人的孤独感不是谁都能共情的——而我想要在这里被人看得起,想要找到自己的价值,那就只能拼命地工作。」
「你把工作当成了分散悲伤的手段。」老魏的话总是那么一针见血:「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逃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