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杀无赦的禁令在前,双方不碰一个头破血流,决出一个胜负来,缙绅是绝不会放弃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情极其沉重。
这将会是一场席卷整个大明的风暴。
风暴里,有万吨巨轮沉没,也会有从海啸里挣扎出来的强人登上舞台。
在座的这几位里头,都有被全家砍头的风险。
指不定,就得死上几个。
其中风险最大的,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于谦。
他本人对此却并不是很在乎。
无非是一个死字,于谦何曾怕过死?
皇帝答应和他始终站在一起,就算最后迫于压力,没能守住承诺,至少能保住于谦的家人。
对于谦来说,这就足够了。
十几个呼吸后。
等到文武大臣们思考完,王直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若推行农庄法,该由谁去收税?”
大明并不是直接由朝廷派人到地方去收税。
而是朝廷给当地知府制定指标,由当地知府来负责将每年的定额税收,一点多少的收上来。
具体该如何操作,有一套完整的法律,简单来讲,知府一层层摊派下去,最后由地方的缙绅来负责执行收税之责。
这也是大明表面税收并不重,地方却频频有活不下去的百姓造反的缘故。
不是这些百姓造反上瘾了。
而是在这种层层摊派的制度之下,皇帝想收一枚铜钱的税,百姓至少要交出二十文钱,百姓们实在是撑不住了!
活不下去了,那就只能造反了!
层层摊派制度几乎通用大明全国,这造反运动自然是到处都是,朝廷再怎么派出大军去镇压,都没有用。
不仅不能控制住造反规模,大军镇压反而是越镇越乱,造反的起义军数量越镇越多。
并非没有聪明人洞察到这些,但由于满朝文武本身就是这条利益链上食利者的一员,此事涉及面又实在太广。
所以迟迟没有人提出问题,更没有人愿意去碰此事,平日里,有关这些问题的话题,更是成了禁忌。
或许私底下,亲密好友之间,还能聊一聊。
到了公共场所,绝少有人提及此事。
尤其是在皇帝面前。
但现在明显是特殊情况。
在座的诸位大臣,已经顾不得这潜规则了。
于谦听闻此问题,松了口气,王直愿意提出这样的问题,说明他还是支持变革的。
否则,他大可以胡搅蛮缠,以他文官之首的位置,故意在中间卡着,哪怕是于谦与朱钰联合起来,都得费很大的功夫才能跨过去。
“关于此事,我早有定计。”
“今后农庄法推行,税只收一成半,多了一点不要,少了一分不行。”
“至于该如何确保这税,能一点不多一点不少的收上来,这就是吏治的问题了。”
于谦将目光投向王直。
王直神色犹豫,最终还是狠狠一咬牙道:“行,老夫身为史部尚书,吏治的问题,当由老夫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