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码头右侧一艘官船靠岸,一众如狼似虎的骑士逐一从甲板上踏着踏板跃上码头,更令人惊讶的是为首一人居然是一位极其年轻的少年。
李继隆眯起了眼睛,他就在凉州军营历练,有道是凉州大马,横行天下。西凉骑军向来天下闻名,李继隆自小跟着骑兵一起训练,一眼就看出了面前的骑军一点也不逊色他父亲在凉州精心训练的亲随选锋军。
在那极其年少的少年身后有一人高举着旌旗,旗帜上面有一个鲜明的“折”字旗号。
折家?
李继隆身在凉州,也听过府谷折家之名。
随着三十余骑飞速掠过,身旁响起了阵阵议论之声,都在谈论府谷折家。
蒙笋也感慨地说了一句:“都这么大了!”
李继隆好奇问道:“蒙大叔,你认得他?看他相貌不过十二三岁吧?竟能统御府谷精骑?”
蒙笋道:“认得,早年送货去过府谷。此人是折家少公子折御勋,别看他年岁不大,但如大多府谷男儿一样,会走路便开始训练手脚学习武艺,十岁出头就可以箭射群狼,枪挑沙匪,是有名的将门虎子,有军功在身呢。此番入京,多半是为陛下贺岁来的。”
李继隆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自己都快二十了,还未有军功在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就立有军功,实在惭愧,忍不住带着几分欣羡道:“好一个少年英雄!”
蒙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说道少年英雄,我大虞天下归心,人才辈出,少年英雄又岂是折家少公子一人?”
李继隆不动声色地说道:“蒙大叔见多识广,不知还知道谁当得起少年英雄这个称呼?”
他越发觉得自己一路提防跟随的蒙大叔不一般了。
蒙笋道:“我知一人,年方十五,首战冲阵,手刃契丹先锋军五十余人,陛下称呼为朝廷乳虎,当不当得少年英雄?”
“自然当得!”
李继隆知道,说的是荆嗣。
“还有一人,年不及十五,随父镇守灵州。定难军轻装奇袭百里抢粮,少年狩猎途中偶遇贼兵。他让家将折返报信,自己只领三名侍从尾随。在夜间贼人歇马之际,他一人一弓,趁夜射杀二十八人,令贼兵千人不敢点火,惊慌失当,仅以三人拖住上千贼人足足半夜。使得灵州做足准备,杀得贼人浮尸五百……少年在灵州不过一年,便让党项人敬呼黑面小王。”
李继隆倒是没听过,却也道:“当得少年英雄。”
蒙笋再道:“还有一人,今年八岁,才智超群,胆略过人,通晓《四书》、《春秋》。有武勋之后,醉酒纵马,撞伤行人。他无谓拦马,一通训斥,引经据典,为民伸冤,大有其父之风。应该当得一句少年英雄吧。”
李继隆眨巴了一下眼睛,八岁通晓《四书》、《春秋》?
自己现在也不太读得懂《春秋》,毫不犹豫地道:“是英雄。”
蒙笋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还有一人,虽然现在并未有什么事迹,但我相信他也会成为一个英雄,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李继隆奇道:“谁?”
蒙笋左右看了一眼澹笑道:“凉州李继隆!”
李继隆瞬间闹出了一个大红脸,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早就暴露了,尴尬地说道:“蒙大叔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蒙笋道:“一开始吧,少公子自身并未透露破绽,只是你的那张脸与令尊有着五分相似,在下对令尊的雄风英姿记忆犹新,相互一对比,自然不用去猜。”
李继隆惊愕道:“蒙大叔识得家父?”
蒙笋伸出自己受伤的手道:“岂止识得,还跟令尊参与过凉州城下那场五百破五万的大战。当时某就在你父亲身侧,只是在乱军中受了伤,手不能使力,这才退了二线。不然没准就是凉州府的一员骁将了……”
李继隆心思何等机警,当初他父亲担任河西节度使的时候,手上是没有兵权的,能够调用的五百兵皆是武德司潜伏的密探。
蒙笋口中这句退了二线,他是武德司的人?
李继隆不敢多言,只是道:“承蒙大叔夸赞,却不知后两人是谁?侄儿有心结识……”
蒙笋道:“黑面小王尹继伦,神童寇准。”
正在说这话的时候,随行的商人已经相互拜别离去。
商船上走下一群一身怪异之人,他们的装束与中原汉人无异,可穿在他们身上就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蒙笋轻声说道:“少公子是为他们混入商队的吧?”
李继隆害羞的点了点头。
蒙笋说道:“他们是从于阗逃出来的摩尼教众,身上藏着西方的情报。具体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他们的圣女说,不见到陛下不开口,留着打算谈条件。”
李继隆登时明白个中缘由,他在凉州多年,对于凉州的情况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于阗李圣天与曹家的归义军关系密切,摩尼教一直都为李圣天软禁。
李圣天表面尊大虞为主,内里却是一个不甘居于人下之主,一直想要独霸西域。
蒙笋此次东来是为了掩于阗、曹家的耳目,这些年的贸易往来,无可避免地混入了各方势力的潜伏。
李继隆这时才完全信了蒙笋的话,忙道:“大叔莫要说了,这次是自家人撞自家人了。侄儿懂得分寸,不会也不敢坏朝廷之事。”
蒙笋亦不多说,领着摩尼教众离去了。
李继隆目送几人离去,看着洛水畔的景色,收拾了心情,上马入城,记忆中上次来此,可追朔至六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