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似乎一切的一切又都能说通了。
朱灵,这样一个曾经为曹丕背过锅,因为站队曹丕,被曹操怨恨,派于禁夺去了兵权的人物。
一个昔日的一方大将,最终郁郁不得志沦为副将…
然后像是曹魏的一块儿砖一样,哪里危险就往哪填!
终于熬到曹丕继位,从龙之功,回报自然是丰厚且殷实的。
那么?
还是那个问题,于禁与朱灵关系如何?
关麟一边琢磨,一边吧唧着嘴巴,细细的去思虑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
不过,因为朱灵,关麟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比朱灵更重要,关乎这一次南阳、江夏争夺中最关键的人物。
“灵雎呢?”心念于此,关麟突然张口。“让她现在来见我。”
一听这话,一旁的张星彩剑眉微蹙,没来由的心里像是添满了飞醋:“传她?你不会自己去传?”
张星彩不干了…
罢工了!
是啊,她任劳任怨又是磨墨,又是端菜倒水的,一个女护卫,恨不得把丫鬟的活儿都干了。
可谁曾想,关麟呼唤的却是灵雎,还如此这般的迫切。
同为女人,准确的说,同为漂亮的女人。
张星彩心里如何好过呢?
当然,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吓了关麟一跳。
关麟抬眼迎上张星彩的眼神。
一时间,他好像懂了什么。
…
…
寿春与南阳郡的交界处。
当霸府的急件,曹操的诏令,经由先锋赶至寿春的将军张辽念出时,驻守寿春的于禁、乐进、薛悌等人纷纷领命。
于禁带着部将朱灵、董衡、董超以及三万汝南军即刻出发赶往南阳。
是夜在南阳的交界处安营扎寨,正碰到了南阳宛城太守“侯音”,南阳都尉“卫开”,两人率南阳兵与大量的辎重、粮草与于禁合军一处。
两万南阳兵,这是曹操特地调遣给于禁,为其增兵至四万,曹操对于禁的吩咐只有一条,“收复长江以北,江夏全境。”
是全境,不止是曹魏失去的那些城池!
更包括“夏口”这等连同水陆要道,能够扼制咽喉的城郡。
于禁不敢有半分懈怠。
倒是身旁的董衡、董超二将,看到兵锋齐整的三万汝南军,又看到支援的两万南阳军,以及数不尽的辎重粮草…
“哈哈哈哈…”董衡忍不住大笑,“听闻那江夏太守乃是关羽四子,名麟,字云旗…这可是荆州远近闻名的逆子啊,对付个区区逆子,丞相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竟然派遣我们这么多将,这么多兵马?”
“是啊…”董超也感慨道:“人言杀鸡焉用牛刀,依我说,给我一万兵,一个月我就足以将江夏给平定咯!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董衡与董超的话惹得南阳的侯音、卫开二将一阵怅然大笑。“哈哈哈…两位董将军好胆识啊,于上将军如此军威,攻破江夏,此不易如反掌?”
听到这些,于禁微微抬头,正想要说话。
不曾想,“啪嗒”一声,却见得一记鞭子甩在地上,鞭锋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至极的声响,紧随而至的是“踏踏”的脚步声。
原来是朱灵,他抢先一步,驾行至诸人面前,他用鞭子指向诸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先是一阵大笑,然后道:“关家四子,关麟关云旗!这个家伙,我与你们一样也从传闻中听到,他是个逆子,是个不孝之子,是个总是与关羽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不肖儿子!”
“我也真该像你们一样天真,然后去藐视他,轻视他,何况…整个江夏,算上他大哥关平的兵,也不过一万多人?如何是我等汝南、南阳五万大军的对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于禁抬眸冷凝,“依你之见,本将军还比不过一个关家逆子么?”
朱灵的语调抬高,他眯着眼,“上将军稍安勿躁,且听末将一言。”
“末将记得就在半年前吧,荆州的局势何其稳定,纵使关羽‘绝北道’之下,也唯独乐进将军输过一阵,襄樊无虞,江夏更是固若金汤,可…自从这个‘逆子’横空出世以来呢?他把他爹,他哥,他的叔伯怒斥了一遍…看似大逆不道,可却让这些老家伙醍醐灌顶了一般!以至于这半年来屡战屡胜,你们还觉得他是个纯粹的逆子么?”
“关麟,关云旗,我不知道那传说中的‘洪七公’与他有何干系?可因为他的一封答卷,拦住了东吴对荆南的奇袭,孙刘联盟约定好的湘水划界直接搁浅,刘备借荆州一事再无人提及,可孙刘联盟的关系却异乎寻常的稳定!你们还觉得他是个纯粹的逆子么?”
“就在上个月,他赴长沙前,一个黄老邪横空出世,用一些‘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引得曹纯将军五千虎豹骑葬送于落日谷,惹得曹纯将军殒命于暗器之下,惹得曹仁将军现在都在晕厥之中?你们还觉得他是个逆子么?”
“去长沙之后,不过月余,他联合了整个杏林,将张仲景收入麾下,甚至就连东吴的大都督鲁肃都待在他的身边,有传言东吴几次都过不去的合肥,便是他动了动嘴唇就被孙权攻取,你们现在还觉得他是个逆子么?”
“是…这么几个月,我们收到了无数有关关麟大逆不道、任意妄为的传闻,可我倒是想问问?这些传言又都是真的么?还是荆州故意放给我们的?否则?那文聘将军、满宠进军、吕常将军、牛金将军,他们又为何惨死?直到现在…他们怎么死的我们都不知道,你们还觉得这关麟关云旗仅仅只是一个逆子么?”
言及此处,朱灵抬眸直面于禁的目光,“于将军,末将无意顶撞,只是所言均发自肺腑,究竟是我把事情想的复杂了,还是诸位把事情想的简单了?如果诸位还报着大意轻敌的心思,那我朱灵敢说,那子和将军、那满府君,那吕常将军,那牛金将军,还有…还有那江夏铁壁,他们的死,都会是诸位的榜样!”
一番话侃侃而谈,言真意切,让每个将军都不由得心头震动…都不由得心中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只是,这一番话,若是由一军主帅去说,那没什么?
可朱灵替于禁去说,那这字字句句…就有几分挑衅的味道了!
在这里,在于禁的军中。
于禁的性格岂能允许一个副将如此僭越?如此挑衅?
果然…
“执法官何在?”于禁一声令下。
“末将在!”
“本将军定下军纪中的第十七条是什么?”
“——大言不惭,蛊惑军心,不尊上级!”
“该如何罚?”于禁眯着眼。
执法官微微一怔,颤巍巍的道“当…当即刻斩首,将头颅悬挂于辕门示众。”
“既知如此,还不执行?”于禁的目光如刀,眼芒如电。
这…执法官迟疑了一下,想为朱灵将军求情,却被于禁的目光逼回。
“来人…拿下此人——”
当即就有几名亲卫将朱灵押住,就要托到一旁行刑。
“哈哈哈哈哈——”朱灵悍然不惧,只是仰天大笑,“于将军不听忠言,此战必败,此战必败,我方才提及的那些名字就是你的榜样,你的榜样啊…哈哈哈…”
“站住!”
于禁一声厉喝。
当即,拖拽朱灵的士兵纷纷停住,只听得于禁怒问道。
“朱将军?你是想夺于某得军权么?”
“不敢!”朱灵的嘴丝毫不留情,“将军若不能郑重的对待那关云旗,此战必败,与其做敌国俘虏,屈辱至极,不如死在这里,心里痛快,免得脏了眼睛。”
“放肆——”
于禁怒目圆瞪,“本将军素来治军严整,岂容你这鼠辈在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蛊惑军心!”
朱灵“哼”的一声道:“于禁,你手下这三万军,其中两万余都是我的!别人怕你?你以为我朱灵会怕你?有能耐你就斩了我?以免我看到这数万兵马,还有这南阳郡…悉数断送在你的手里!”
“匹夫,你欺我太甚!”于禁怒不可遏。
“哼!”朱灵笑道:“我追随曹公的时候,你还不过是鲍信、王朗手下的一小卒!我随曹丞相征战四方时,你还在中原屯田呢吧?若不是曹丞相诏令,我岂容你猖狂?”
“蛊惑军心,藐视上级,即刻斩首,示众!即刻——”
这一次于禁的声音嘹亮至极,俨然不是说着玩玩而已的。
“于将军…”
这下,董衡、董超、侯音、卫开四位将军齐齐的向于禁求情。“如今正直出征,大战尚未开启,阵前斩将,于我军不利啊!”
“是啊,于将军…”
“是啊,于将军…”
朱灵已经被拖远,他尤自破口大骂,“于禁,老子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无能之辈…”
董衡、董超还在劝:“于将军绕了朱将军吧…”
“是啊,这里不少兵士都是朱将军旧部,若真杀了…怕…怕…”
“谁敢!”于禁怒喝一声。
只是,在一声声的劝解下,于禁的表情有些松动,他冷冷的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军棍一百…看他朱灵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随着于禁的话,不远处想起了“啪”、“啪”的军棍声。
“啊…啊…”
起初朱灵还能忍住,可到了后面已经止不住一声声的嘶吼。
哪怕如此,朱灵也不妥协,尤自大喝:“于禁,鼠辈,这些兵都是你偷老子的,你的能耐也远没有老子大,老子不服你,不服你——”
啪…啪——
声音再度传出。
随着军棍过半,执法官来禀报,“朱将军他…他晕厥过去了。”
“用水!泼醒!继续打!打!”
于禁一字一顿,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冷冽,却鲜有人看到了他眉宇间不漏声色的那一抹动容。
——打在朱将军的身上,痛在他的心里啊!
他尤记得昨日出征前,朱灵驾马行至他的身侧。
于禁尚未回过神儿来时,朱灵那细若游丝的话已经传出。
——“于将军,灵有一计,可破关麟,可取江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