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的擂鼓声响起…
于此同时,那些艰难的攀爬到石阶上的胡人兵勇原本还正得意。
“咱们四十万大军?岂是这区区石块能够拦住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哈…”
“擂鼓?糊弄谁呢?当我们是三岁的娃娃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其它的胡人也在笑,以为翻上了这石阶,再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的铁骑!只是很快,笑着笑着,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只听得一阵连续不断、连绵不绝的“轰隆隆隆”的炸响…四面八方山石突然响起了震天雷般的轰鸣,整个山谷都仿佛在地动山摇。
然后…便是四面八方,便是这山谷四周石壁上的石阶…悉数因为这炸响而碎裂,继而朝山谷中滚落…
巨大的石块犹如流星坠地一般的砸下,无数胡人被砸成粉末,无数血水、脑浆、积液被榨开,整个场面无比的惊悚,甚至有些惨绝人寰的味道。
“啊——”
“快跑,石头,快跑——”
“救我,救我——”
“拉我一把,求求了,拉我一把——”
一时间惨叫声、嘶鸣声响彻而起,而这些胡人有许多都是骑兵,他们的马儿在如此混乱下更是一个个受惊,像是没头苍蝇一般的乱闯乱撞。
被践踏者,被踩踏成肉泥者不计其数——
而那些远离谷口的幸存的胡人,他们只能四散乱逃,真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想要寻觅一处求生之所,但…很明显,这美好的愿景,此刻只能是枉然。
在他们眼里,这注定是灾难,惨绝人寰的灾难,
只是…
这才哪到哪了?
伴随着他们的四散逃跑,忽然…
“轰,轰,轰隆隆——”
整个山谷的地面上也开始了爆炸,在整个胡人的军营里炸响,巨大的火舌贴地而起,在整个此间燃烧,蔓延——
西山脚下本就是树木繁盛之地,田豫还贴心的为他们筑建起了木屋、木寨,哪怕是胡人自己携带的布帐篷,这些每一样…都是大火天然的燃料。
而爆炸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彻。
火助风威,木助火势,整个此间已是如同炼狱一般…
越来越多的胡虏被大火吞噬。
几十万人的哀嚎声,惨叫声已经遍布这山谷之中。
这还是那个依山绿荫之地么?这还是那个胡人心心念念想要进入的大汉么?
这分明已经变成了独属于胡人的修罗场——
“长生天哪…”
已经有胡人无奈的仰天嘶鸣,他要问苍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
他们生于贫瘠之地?难道,就不该去劫掠、豪取、抢夺那富饶的中原么?
他们…他们做错了什么么?
“长生天哪…长生天哪,你睁开眼看看吧…看看你的子民正在经历什么吧?”
“长生天哪,你开开眼,救救你的子民吧?救救你的子民吧!”
一个巫师摸样的胡人老者…举着权杖询问他的长生天。
只不过…
长生天他倒是没有等到,却发现天穹中浮现起一个个“点”…这些点正在缓缓降落,他们是一个个圆球,他们连成了线,画成了面,随着它们越降越低…整个天穹都被它们遮掩。
铺天盖地的,灰暗的一面迅速的笼罩下来,阴影遍布这山谷之间。
“这是?长生天的启示么?”
那巫师摸样的胡人还在幻想。
可就在这时,他口中的“长生天”正在从铺天盖地的圆球上,将一个个玻璃瓶砸了下来。
然后玻璃碎裂…其中的鱼油、硝石粉末整个铺开…助推着原本就点燃的大火,烈焰如同狂怒的巨兽在整个山谷里穿梭,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空,热浪滚滚,仿佛连空气都在燃烧。
也就是这时起,四十万胡人…
他们的呼救声,彻彻底底交织成一首悲惨的交响曲,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倒是山峦中,还有一处…
黄忠与一干蹶张弩手早已是蓄势以待,至于他们的任务…
补刀!
他们要除恶务尽,最后补刀,确保不放走过一个漏网之鱼。
“蹶张弩,十轮齐射,开始——”
“上弦——”
“射——”
狂暴的弩阵射出数以万计的弩矢,铺天盖地的覆盖在山谷里。
这一日的山谷,经历了碎石,炸药包,空投燃烧弹,最后是蹶张弩收尾,整个一系列,彻底形成了闭环——
而目睹了整个过程。
整个四十万胡虏男儿葬送在这里的过程。
田豫只觉得一阵惊骇、惊悚,甚至不止是惊,这已经有些疯狂的味道了。
“呵呵…”
到最后,他不由得笑了,是一种情绪复杂的笑,甚至在这一抹笑中,他体会到了一抹淡淡的沁人心脾!
好舒服啊——
好清爽啊——
怎么能不舒服、不清爽呢?汉武帝干了半辈子的事儿;霍去病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般超神的发挥,才换得了大汉横扫匈奴,恢复西域…
如今…这一把火直接给实现了!
要知道,四十万胡人男儿葬送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今往后,漠北无男儿…
意味着恢复西域,已经从理想变为了现实。
特别是对田豫而言,他几十年追求的一切,就要实现了,就在眼前了。
这使得他一时间恍然,不由得眯着眼,畅想了起来。
“田将军…田将军…”过了许久才有兵士提醒道。
“怎么了?”田豫的思绪被拉回,吓了一跳,连忙问:“可是有胡人逃出去了…”
“这般情况,怎么可能逃出?”那兵士笑了,然后才郑重的禀报道:“是关将军,他已经带人往会盟台那边去了。”
“啊…”
闻言,田豫一惊,差点就忘了。
他们这边又是石块,又是炸药,又是天降大火,又是万弩齐射的,可…可那边会盟台上,张辽还在力战哪!
心念于此,田豫连忙挥手,“快,快随我去救文远将军——”
…
群山环绕,会盟台上,血色残阳——
当田豫赶到时,关羽刚刚登上那会盟台…
随着田豫与手下迅速的上台,看着此间遍布的血色,他不由得心情揪起,紧张到了极点。
但…
这所有的紧张,在登顶的一刻彻底的烟消云散。
“哈哈哈哈…”
伴随着会盟台上响起了大笑声,田豫上台,他看到关羽在笑,看到张辽在笑,看到那些张辽身后…浑身是血的虎卫在笑…
所有人都笑的无比晴朗。
这…
田豫揉了揉眼睛,这才注意到整个会盟台的周围遍布着胡人的尸体,足足有数千之多。
也就是这时。
关羽的笑声落下,微微捋了把那新长出的胡须,沉吟着说,“文远,早知道如此,关某就不用急着来救你了?”
随着这话吟出,显然已经负伤的张辽用月牙戟撑地,然后回道:“云长?你难道不识那逍遥津,大破孙十万的张八百?哈哈哈,眼前的不过是数千胡虏?比之东吴十万如何?哈哈哈,辽均视之如土鸡瓦狗!”
土鸡瓦狗,这是关羽惯用的辞藻,如今,从张辽的口中吟出,倒是没有半分违和。
倒是张辽提起这张八百、孙十万…
让关羽不由得突然遐想连篇!
他想到了所有故事的原地。
想到了所有故事的起点。
这一切的破局,一切的精彩纷呈的故事,都要从那场他对儿子关麟的考文与考武开始。
心念于此,关羽吟出声来:“虎啸龙吟震千里,江东碧眼尤梦惊…生子当如孙仲谋,合肥十万送人头!”
方才言及此处,张辽眼睛一凝,仿佛身体上伤口的痛感一时间全部痊愈,他感慨一声。
“好诗啊?”
然后连忙问道:“云长还会写诗?”
“我会打枣!”关羽开玩笑似的回了一句,这才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说,“是我儿子写的!”
“你那逆子关麟?”
“就是他!是逆子,却也是关某的麒麟儿!”
“我就说嘛!”张辽一摊手,“我就说谁能写的这么好,哈哈…哈哈哈哈…虎啸龙吟震千里…你儿子有眼光,有眼光,这份眼光,也活该他能赢到现在,赢到现在…”
前面的话,张辽的语气是兴奋与激昂的,可后面的话,又变得忧郁与复杂。
而这…恰如同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做到了,今天的他手刃了鲜卑、乌桓、南匈奴的首领,全歼了他们的亲卫与部曲…一把火屠烬了漠北所有胡儿,这是他“聂”家马邑之谋都没有做到的事儿。
当年聂家没有引胡人进入的包围圈…
今天他张辽实现了!
甚至可以说,他张辽亲手将那马邑之谋搬到了这晋阳城,搬到了这西山,两百年前胡人欠大汉的,欠他们“聂”家的,今天…全都还了,还了——
但同样的,这是建立在亲手摧毁大魏最后的希望之上。
一边是正义,一边是忠诚——
而这造就了今天的张辽,造就了这般心境下的张文远——
“文远…”
似乎是察觉到张辽的心绪不对,关羽主动开口。
张辽却打断了关羽的话,抢先说:“云长,我想做件事儿…”
“什么?”
“我想把族人的姓氏改回聂!”张辽抬头看天。
关羽顿了一下,然后很快,他便想明白了什么,“马邑之谋,聂家本是英雄,却怎奈消息泄露,那些匈奴人没有进入埋伏…距今三百年了吧,聂家为避匈奴报复连姓氏都改了…这三百年,也可谓是卧薪藏胆——”
说到这儿,关羽握拳,那孔武有力的拳头向西伸展,他郑重的说,“聂文远将军,若是征西,关某可否做你的急先锋啊?”
这话…明显是一句玩笑。
可也同样是这一句玩笑,“哈哈哈哈哈…”张辽与关羽同时笑了起来。
这是会心的笑,是彼此间通晓心意的笑…
他们笑的无比开怀…
倒是作为看客的田豫,他很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关羽与张辽。
他很难理解,这两个人…或许半年前还是各为其主,战场征伐,不死不休…可现在,却能在同一处高台上畅快大笑,在征西…这件大事儿上,勠力同心,携手征伐——
这等情义…委实羡煞旁人。
就在这时…
张辽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在关羽的搀扶下,捡起了那掉落在地上的魏王印绶、魏王的倚天剑,还有那封展开的诏书。
然后,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同样身负重伤的曹彰面前。
“子文…”
“呼…呼…”此时的曹彰,也在方才的混乱中受伤,伤的不轻…
见到大势已去,他本想逃离,却是被支援过来的姜维所伤…
一剑贯穿了肩膀!
而比这伤更痛的是他的心绪。
结束了么?
一切都结束了么?
他那魏王的愿景,他那宏图大业,他…他无比渴望的权利,都结束了么?似乎是因为悲恸,曹彰没有回复张辽的话。
但张辽还是把诏书递给了他,“看看吧,上面有你父王亲笔的诏令…”
“子文,看看你父王写给你的是什么?”
这时…曹彰方才抬头,他颤巍巍的接过那诏书,接过他心心念念想要看到却最终没有看到名字的诏书,缓缓展开。
上面,那熟悉的父亲亲笔所书的字眼跃然浮现。
是九个铿锵的字眼!
『凡大魏男儿,先诛胡虏——』
没有大魏的得失,没有大魏世子的交代,甚至没有儿女情长,有的…只是对外族的痛击与仇视。
而这,就是曹操的态度;
而这,就是曹操最后的决议——
也就是这么一行熟悉的字眼,让曹彰的双手颤抖…颤抖的厉害——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张辽的话还在继续,“呵呵,你父王可比你明哲太多了,是汉?是魏?是吴?这是我们关起门来自己族人的家事!岂容外人插手?岂能让异族荼毒?”
说到这儿,张辽深重的摇头。
然后恨不成钢一般的凝视着曹彰,“你从小就在军中追随在你父王身边,可,现在看来,你依旧不了解他!你父王从来都是个顶天立地英雄,你父王最初的梦想便是做大汉的征西将军,这些胡虏…从来都是他的底线,而你舍本逐末,是个…是个懦夫——”
也就是张辽这最后一句话吟出,也就是他愤愤然转头的档口。
已是有偏将喊话。
“速速将这曹彰押回洛阳,交由刘皇叔发落——”
半日后…
负责清点战报的官员已是拿出了初步的战果,他面朝关羽与张辽,大声禀报道。
“关将军,张将军,此战大捷!”
“四十万入关胡虏,尽诛——”
…
…
洛阳,曾经的魏王宫殿,如今的天子行辕。
在几名汉军的盯梢中。
曹操踏步走到了一处高台之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看着那远方可望而不及的山峦,想象着天的那一边,已经开始的属于“征西将军”的战场——
他不由得感慨,不由得大声念道。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
念及此处…曹操顿了一下,接着念道:“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使我哀!”
正直曹操感慨良多之际…
“魏王,云旗公子求见——”
有汉军兵士上前一步问曹操。
“又来了,看来…他是要与孤一起等那西北传来的好消息啊——”
吟出这么一句…
曹操转身,一步步走下了台阶。
不多时,曹操步入屋内,因为是曾经的魏王宫殿,故而…刘备特地还是将原本曹操的房间交由他暂时居住。
除了,时时刻刻有人盯着他外,他的自由并没有被限制。
倒是进入这房间后,曹操突然感觉到几许不对劲儿…
关麟的感觉虽是奇诡,但总归…与他攀谈,站在他身边没有任何的压迫与气场,可现在…这屋子里的味道不对劲儿了。
这是与关麟截然不同的感觉。
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而很快,曹操将这个信号锁定在那帷幕之后,也就是往那帷幕之后一瞥,“哈哈哈哈哈”,他大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释然般的张口,“原来不是关麟哪!”
“呵呵,孤就说嘛,怎么你还不来见孤!”
随着曹操的声音…
“踏踏”的脚步声在帷幕后响起。
步子很慢,很缓,却…异常的坚定。
曹操看清楚来人,果然,是他猜想的那个,而不等这人张口,曹操当先道:“有时候,孤真的很羡慕玄德,他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可孤…呵呵,曾几何时,孤也有一个像你这样的谋士、挚友、兄弟…只可惜天妒英才…”
不等曹操把话说完。
那帷幕后走出的男人已是开口,“人言,郭嘉不死,卧龙不出,一得一失,却是吾主之幸,是魏王之大不幸…”
言及此处,男人顿了一下。
然后目光从和缓转向凌厉,眼神也从细密绵长转变为刀处囊中,锋芒外漏——
他背对着曹操,淡淡的言道:“魏王方才说的一言很对,我在吾主身边,便如同那郭奉孝在魏王身边,吾主不能做的事儿,我做,吾主不忍杀的人,我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