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母,你怎么来了?”
张琪瑛瞪大了眼睛。
是挺意外的,张玉兰负责五斗米教在云南那边的传道,按理说…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事实上,对于蛮人而言,他们只识鬼婆张玉兰,觉得她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从不知什么天师道。
甚至,那些云南入教者都不知道,他们加入的是什么道派。
“琪瑛,许些年没见,你可是长大了不少。”张玉兰瞧着张琪瑛,缓缓的卸下了带着的面具。
说起来,她们两个,一个是张鲁的姐姐,一个是张鲁的女儿,相差着二十多岁,可从面颊上来看,两人就宛若一双姐妹一般,都是那种倾国绝色的容颜,让人神魂颠倒。
惟一的区别,张玉兰…更像是经过岁月的磨砺,风姿中平添着几许独特的韵味儿。
“姑母…”
张琪瑛方才张口,张玉兰的声音已是抢先他一步。“客套的话就不要说了!”
张玉兰也环视此间一众祭酒。
——张普、萌生、赵广…
这些都是第三代天师,她的弟弟张鲁器重的人,对她而言,也算是老相识了。
张玉兰一一朝他们点头示意,然后接着说,“那蛮王孟获的女儿花鬘也住在此间酒肆,这怕不是巧合吧?”
张琪瑛解释道:“是魏王让叔父发来命令,让我等暗中将成都空虚的事实想办法呈现给那蛮女,故而,我们特地住在了与她同一间酒肆!倒是姑母,你怎生在这里寻到我们的?”
面对张琪瑛这同样的疑问。
张玉兰回答道:“是那蛮女请我来的…”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详细的解释道,“自打她离开南中起,那蛮王就托付我沿途护送她的周全…”
“差点忘了…”张琪瑛恍然大悟,“姑母是南中的鬼婆,与那蛮王格外交好…”
等等。
话题聊到这里,张琪瑛猛地察觉了什么,她连忙问:“所以,那蛮女请姑母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为了探查到成都的虚实,她打算在成都制造出一场叛乱。”张玉兰是毫无保留,如实相告。
张琪瑛却又不懂了,“叛乱?即便是成都空虚,可也不至于几千人也拿不出,若是叛乱?那蛮女有那么多人手么?”
“所以她才唤我来呀…倒是没曾想,也在这里看到了咱们天师道的记号!”
随着张玉兰的话,众人这才搞清楚了。
原来如此,原来那蛮女为了试探成都的虚实,不惜求助于这位“神通广大”的鬼婆!
如此说来,其实…主导这场成都内部叛乱的,将是他们五斗米教。
“她…她倒是撇的干净。”
张琪瑛微微咬唇,一抹复杂的心情涌在心头。
是啊,利用鬼婆的叛乱去试探成都,一者解决了人手不足,二者即便事情败落,南蛮亦可轻而易举的抽身,反倒是让五斗米教背锅,与蜀中的关系进一步的恶化。
好一个明哲保身,却又一举两得的算计。
倒是张琪瑛抱怨后,张玉兰并没有接话,像是即便知道是那蛮女的算计,却并不介意,甚至在她看来,这是唯一能帮到魏王的方法!
一时间,此间屋舍陷入了凝重、复杂的情绪中,所有人都在沉吟,在思索。
就在这时,祭酒张著适时的展开了那乌鸦传来的信笺,而随着信笺中那一行“小篆”的拉近与展现,张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连忙张口。
“圣女、鬼婆…魏王让大祭酒发最新的命令来了!”
“什么命令?”
随着张琪瑛的询问,张著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一字一顿,又铿锵有力的说:“魏王令——杀蛮女!”
此言一出…
满座哗然一片。
乃至于张玉兰下意识的抬眼,惊惶般的问道:“什么?”
“明明…明日叛乱就能让那蛮女意识到成都空虚?为何…为何还要杀她?这根本没有必要啊!”
倒是张著,他像是坚决的站在魏王曹操与治头大祭酒张卫的这边。
“魏王的意思很明白,哪怕是以叛乱的方式,也未必一定就能试探出成都的虚实,未必能引发南蛮入侵,但…只要诛杀蛮女,成都是虚是实?就不那么重要了!南蛮势必会北上!况且,有鬼婆的帮助,我们要杀那蛮女易如反掌!”
这…
张著的话,或者更准确的说,张著口中带来的曹操与张卫的命令,让张玉兰一时间语塞。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像是还想要解释一番。
可话到了嘴边,像是有一种凭空的阻力,让她的话极难再脱口…
就好像,她的理由根本无法阻挠,或是动摇这次…杀蛮女的行动!
倒是张琪瑛,她顿了一下,短暂的沉吟,继而展现出杀伐果断的一面。
“就按照魏王的吩咐,即刻安排,后日就行动——”
说到这儿,张著望向张玉兰,语气一丝不苟,“还请有劳鬼婆稳住那蛮女…且答应下她的那场叛乱,然后…后日行动时,在她的叛乱中将她置于死地,如此这般,即便消息传到南中,也是蛮王心爱的女儿由蜀军杀害,如此这般,南蛮王势必震怒,南蛮入侵也就不远了——”
这…
张玉兰不由得咬住唇。
——『好一出阴险的诡计!』
打心底里,她觉得这件事儿不对,不道义,不光明。
但,这偏偏是魏王的旨意啊——
自打天师道归顺大魏后,天师道的生存之道…就只剩下一条,万事不能忤逆大魏呀——
…
…
成都被称作天府之国,此间许多建筑出自秦朝时期,源远流长,处处透着古朴的意境。
从南门也就是端礼门向北,从北门也就是广智门向南,一条斜斜的红墙砖道,连接着一个又一个既独立又与整个城池浑然一体的精致府邸。
最当中的那间便是刘备的左将军府,隔壁的则是军师将军府。
说起来,军师将军府的规制并不算大,仅仅有左将军府三成的占地,但如果以大小来判定府第主人的身份与地位,就很可能会犯下严重的错误。
因为,这里住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那刘备“如雨得水”,被人称为智者化身的诸葛孔明。
本是夜半青幽之时。
军师将军府的女主人黄月英正匆匆顺回廊过侧院,这里,沿墙种着一水儿的晚桂,此时花期未尽,尚有余香。
倒是黄月英像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顾不得这边丝毫的花香,就往府邸的正堂跑去。
恰在此时,正堂那里,有一缕琴音逾墙而来,虽因为隔着一墙,听不真切,但音韵清灵,令人徒添涤尘洗俗之感。
“许久没听到孔明弹奏这一曲《潇湘水云》?想是孔明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不妨告知妾一二,也让妾一道高兴一番!”
黄月英尚未迈入了正堂,她的声音却先到。
诸葛亮见到夫人,停下了手中的抚琴,也笑着迎上,“云旗那《云别传》立大功了,汉中一连两场大捷,逆境之下助我蜀军重挫魏军,如今主公的粮道与退路悉数畅通,进可攻,退可守…我这许些时日心头的担忧与提起的石头总算能安然落地,这才情不自禁抚出这曲《潇湘水云》——每欲望九嶷,为潇湘之云所蔽,以寓惓惓之意也!然水云之为曲,有悠扬自得之趣,水光云影之兴;更有满头风雨,一蓑江表,扁舟五湖之志…哈哈,好一个‘扁舟五湖之志’,大汉…总归见到了拔云见日,云开雾散的一天,这曲好,词好,意境更好。”
说到这儿,诸葛亮敏锐的察觉到夫人的异样,这些年的夫妻,使得诸葛亮对黄月英极其了解,从她的言行中、声调中,便可窥探出出来。
他的笑声止住,然后问起黄月来,“看起来,夫人今日也有高兴事儿,是什么呢?让我猜猜,可是云旗送来的最新图纸研制出来了?还是…那些新农具增产颇丰,夫人欣慰之余!许久也未见夫人今日这笑靥的模样了。”
诚如诸葛亮说的,他能看出黄月英很高兴,甚至于…这是比高兴情绪更亢奋的。
然而,黄月英之所以激动、欣喜却与那些图纸的研制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