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许昌城的东城,出现在关羽与徐庶眼中的是许多百姓,他们井然有序的在兵士的引领下从各自的家门中走出,然后一个个步入地下的入口。
“士仁?你这是?”
关羽忍不住问道…
徐庶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样,一边环视着周围忙碌的人群,一边缓缓张口:“单单这一路走来就看到了数以万计的百姓分别进入那数十个地窖的入口…我也好奇,为何这夜深人静本该入睡之时,却要行这么一出,大动干戈,叨扰百姓呢?许昌城又何时多出了这许多地窖?能藏匿这般多的人?”
“这个呀…”傅士仁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之前樊城炼狱火海,曹操畏惧于咱们的飞球,故而在许昌挖掘了大量的地道…取名‘防空洞’,以此防范我军的空袭,我来此许昌…本意是这么多地窖闲置着也就闲置着…不如放置一些军械、粮草、军饷再合适不过,不曾想…就在十几日前…”
说到这儿,傅士仁的语气加重,“没错,就是十几日前,我那三弟突然致信于我,要我防范逆魏的空袭,更提出要我挖空整个许昌城的地洞,然后每隔一日就全城军民一齐演习一番…”
啊…是云旗?
傅士仁的话让关羽与徐庶微微一怔…
他俩彼此互视,还是徐庶再度提出质疑,“云旗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明明该防范空袭的是曹魏才对?为何许昌城要如此这般呢?就不怕…民怨沸腾,民心思变?”
徐庶的疑问也是关羽的疑问。
但傅士仁只是轻描淡写的挠挠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可有一条,我这三弟…素来料事如神,诸如襄樊战场,诸如这宛许战场…这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的事例,在他身上实在是太多了,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莫说是两日一演习,就是他要为兄一日两演习,为兄一样照做…只要按着他的吩咐,我心里踏实着呢!至于什么民怨,什么民心,那些与我三弟相比,算个屁啊!只要是他吩咐的,一定不会出任何乱子!”
虽是解释,可傅士仁语态中的傲气、傲然、笃信之意溢于言表。
关羽总算知道…为何傅士仁始终如此“傲气”,他傲气的背后不是性格使然,而是…云旗!
云旗才是他所有行为,才是他挺直腰板的倚仗。
倒是…
在关羽看来,就凭着他傅士仁方才那一番对云旗“言听计从”的话,他便有傲气与腰板挺直的资本!
正在关羽沉吟之际…
“关公…你便是关公吧——”
随着一道声音,那些本在有序进入防空洞的百姓中,突然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快步跑到了关羽的面前。
火把之下…他看清楚了那血红的赤兔马,也看清楚了那碧绿色的青龙刀,当即…这男子“啪嗒”一声就跪下了…
“赤兔马…青龙刀,你是关公啊…你是关公啊…”
随着这男人的话,又有许多百姓也跑了过来,一个个就跪在关羽的面前。
关家军本要上前去护住关羽,倒是关羽直接伸手,示意关家军不用上前,他问眼前的这些人:“你们为何要跪我?”
“跪关公,一是小的对关公无比崇拜…”这商贾一开口就圆滑至极,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能干的人…
他接着说,“二是…二是…”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傅士仁…
当然,傅士仁也注意到了这份目光,他冷冷的说道:“有话便说,你瞟本将军作甚?”
傅士仁如此开口,这商贾才说道:“关二爷替我们做主啊…小的,小的本是一个商贾,贩卖蜀锦为生…原本生意做的还不错,可…可谁曾想,咱们的傅将军动不动就搞什么‘防空演习’,他演习不要紧,小的也奉命,可…可小的店铺无人看管,演习结束之后屡有蜀锦被偷…小的做的也是小本买卖,经不起…经不起…”
不等这商贾把话说完…
“你!放!屁!”傅士仁直接怒斥道…
可俨然,他的怒斥丝毫不起作用,周围的百姓越来越多的跪在了关羽的面前。
好像关羽的出现…让他们找到了希望,找到了这结束…荒诞的“防空演习”的希望。
“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呀…”这商贾还在说,他鼓足了勇气,“小的还听说,傅将军是听从关四公子的话…这才如此行事,小的别的不图…可关二爷是关四公子的父亲,小的就希望关二爷能替咱们劝劝关四公子,不论他的目的是何?可…可小的…还有这些百姓们要生活,要吃饭哪…不能总是…总是这么折腾啊!”
随着商贾的话…越来越多的百姓连连附和,“是啊,是啊…求关二爷给我们一条活路吧!小的…小的们还要讨生活啊,讨生活啊…”
别说…
这么多人,这么言真意切的话,听在关羽耳中还真有些动容。
徐庶提出了折中的法子,“这防空演习也有过许多次了,也有十余日了,再加上攻下这许昌城也超过两个月…这么久了,曹操都没有发动过空袭,想来…云旗设计的这飞球也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造出来的,再加上…百姓们也要讨生活…也有日常的作息,所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我们总是不该太过干预这些百姓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啊…所以,傅将军,云长…你们看…”
并非徐庶在这件事儿上…不站在关麟这边!
事实上,他最为欣赏关麟,他也知道,关麟的行为一定是带着某种目的的。
只是,面对眼前的情形…
这么多百姓请命,而则…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以此类推,怕是如今…整个许昌城内已经是怨声载道了吧!
再加上许都城是新下的城池,留在这里的百姓难免会将如今的这里与曹魏势力的许都做比较…
若是民心思变,民心不稳,在这边陲重地…是要出乱子的呀!
故而,徐庶愿意当个老好人,给关羽,也给傅士仁一个台阶下。
只是…他的想法很丰满,可现实却无比的骨感。
在这件事儿上,关羽与傅士仁的回答竟是出乎意料的完全一致,乃至于吟出的两个字,都是一模一样。
——“不行!”
这…顿时,徐庶心里“咯噔”一响,他心头暗叹:『这…不该吧?傅士仁看不到这许昌城的人心思变,可云长…也看不到么?云旗的一句话说的对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浩浩许昌城的百姓他们就是水啊!』
“云长、士仁…要不你们再想想?”
这次,关羽与傅士仁的行动都是一模一样,两人同时摇头,目光冷冽…
傅士仁的回答一如既往:“不行!”
关羽的回答则更显霸气,“吾儿下的命令,那便是关某下的命令!”
呃…
随着关羽的话,这商贾,还有他周围许多百姓都怔住了。
他们没想到…就连这位“义薄云天”的关公,竟…竟也会护短,竟也会枉顾这么多百姓的请命…
顿时间,百姓们心头涌出的就是一个感觉。
——关公治下…比不上魏王曹操的治下呀!
关羽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冷冷的说,“在关某决定抓捕你们之前,你们最好退下…”
这…
随着关羽的话,傅士仁有一种感觉,关羽这逼装的很有一套啊,很对胃口啊…
“咳咳…”他轻咳一声,也学着说道:“是啊,我三弟下的命令,那便是我傅士仁下的命令,尔等再不让开,不退入那防空洞中,休怪本将军…”
这…
疯了,全部都疯了,疯了——
原本以为,关羽与傅士仁如此冷冽的言语之下,这些百姓该退下,可以那商贾为首的一干百姓,这一次…竟是寸步不退。
“那…那关公就把我们都抓起来吧?反正…日日演习,我等也没了生机,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还不如到牢狱里去,省的糟心!”
“是啊…那关公就把我们都抓起来吧!”
“来…抓我!”
随着这一道道声音,当即…那些原本在周围往防空洞中走的百姓,一个个脚步都停住了,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他们一个个都跪下了!
“把我也抓紧去吧…”
“我也是…”
“荒诞哪,本以为是黑夜换青天,可谁曾想,黑夜之后依旧是无穷的黑夜啊!”
俨然,事态的发展超出了关羽与傅士仁的预料,更是让徐庶满怀担忧。
一个商贾,一群百姓都能说出这种话…
一个商贾,少量百姓就能引起如此大的骚动,那证明…百姓们心中的隐忍已经到了临界点,怕是要在此时彻底爆发了!
这…
关羽也没有想到,他刚到许昌,就要面对儿子闯下的一桩大祸…
就要给儿子解决这个大乱子!
『呵呵…』
关羽在心中笑了…他在想,若是换在两年前,他一定不会如此,他一定会告诫乡亲父老,要严惩关麟,要用棍棒去惩罚这个逆子。
可现在…
『呵呵…』
关羽又一次在心中冷笑,紧接着,随着“砰”的一声,他的青龙刀刀柄重重的砸在地上,他那如冰霜般寒意十足的声音,骤然响彻而出。
“关某再说一遍,吾儿云旗的吩咐,那便是关某的吩咐,关某大刀不斩老幼,却可斩忤逆之徒!”
这一刻的关羽,根本不是百姓们心目中的关羽。
更像是逆子他爹——逆父!
眼看着气氛陡然变冷…
就在这时。
“咚、咚、咚…”沉闷且震耳欲聋的钟声响彻而起,声调震天动地,任凭整个许昌城每一个角落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傅士仁一怔,他下意识的脱口,“不对啊,演习的钟声已经敲过了,可这钟声…啊…”
他骤然想到了什么。
也就是在这时,城楼之上,无数兵士大声呼喊,“空袭,逆魏空袭…逆魏空袭,逆魏要焚了这许昌城!”
整个城楼,到处都有兵士在大声呼喊。
而此时…所有许昌城的军民,都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向天穹,这一看,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已经停止。
是飞球…数不清的,浩浩荡荡的飞球已经出现在他们的眼帘,正在迅速的朝这座城池的上空移动。
它们先是许多小黑点,可随即…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那原本跪着的商贾与百姓,因为紧张与惶恐,许多都不由得身子踉跄,跌倒在地上。
逆魏…逆魏的空袭果然来了!
来了!
这…关羽先是长吁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果然…云旗这小子的防范从来都不是多余的。
可紧接着,看着那大量还未进入防空洞的百姓,他的脸色煞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傅士仁却已经开始高声大喊:“快,快护送百姓入防空洞,快…”
“这不是演习,是实战!这不是演习…是…是实战!”
许昌城,这座他傅士仁打下来的城池…没有人比他更珍惜这份功勋与荣耀!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