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孙绍也笑了,“那正好…就一并葬送了吧!”
像是提到了某件高兴的事儿,孙绍与周循彼此互视一眼,均是大笑了起来。
孙权的兵越少,那证明…机会就越大!
周循就越高兴,孙绍也高兴,鸿雁更是喜闻乐见。
…
“好快啊——”
“也好险啊——”
同一句声音里,一连两声惊呼,
此刻站在大魏水军战船船头的张辽,眺望着那一艘艘突然杀出的东吴水军战船,也望着那濡须口杀出了五十余艘艨艟战船,正以犄角之势,不断的迫近大魏水军的两翼…
特别是东吴特有的五层楼高的楼船…
那铺天盖地一般的气场,那汹涌澎湃的压迫力,让人望而生畏…
看到这一幕,张辽不由得发出由衷的感慨。
“若非提前得到这徐盛的进军图,如此从狭窄水域…半日数百里的突袭,如此内外夹击之下,我这三万水军多半得葬送在这里啊!”
说实在的,在陆地上能让张辽佩服的唯独关羽一人,可在水上…还从未有让张辽佩服的人。
今日一看,这徐盛…有勇有谋…是个值得让人钦佩的人。
“只可惜你瞎了眼哪…”
张辽幽幽的叹出口气,这话像是对徐盛说的,“你看错了那鼠辈孙权,也看小了那关家父子,这一仗…你便是再勇武、无双,也注定是回不去了!”
言及此处,已经有副将惊慌失措的跑来,像是后知后觉的向张辽禀报道:“报…上将军,不好了,侧面水域突然冒出无数吴军战船,濡须口的敌军战船也同时出动,如今他们顺风顺水,均…均朝我军这边进击而来!”
这副将语气惊慌,言语间几次磕绊,这也应证了…此刻局势的间不容发。
话说回来,这副将也是一个老兵了,他参与过赤壁之战,知道那一战是怎么输的。
无外乎是火船在前,大船在后…一场大火足以将魏军的战船悉数焚烬。
现在局势的紧迫程度已经不亚于那一次了,甚至…如今的大魏水军毫无防备,点兵、登船、摆渡、掉头…然后或是组织水军在甲板上进行白刃战,或是远距离火矢退敌,这些都需要时间。
但局势…并没有给他们丝毫的时间哪!
倒是…与这副将的迫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辽,此刻的张辽眉头是舒展开来的,像是对这支突袭而来的敌船丝毫不畏惧,不担心。
他用一如既往的语速张口吩咐,“不用慌,不用忙,一切按部就班,让各部正常点兵、登船,然后调转船头、各自准备…等我吩咐!”
啊…啊…
面对如此平静的张辽,副将咽下一口口水。
他有些不可置信…
这眼瞅着敌船就冲过来了,还不用慌,不用忙…一切按部就班,正常点兵,这…这来得及么?
“将军…怕是…怕是将士们还未点兵登船,就…就…”
这副将鼓起勇气提醒着张辽,这种时候,大难降临…将军犯晕,可手下的人里,该有一个清醒、理智的呀!
“哈哈哈…”
面对副将的急不可耐,张辽笑了,他指着那吴军飞速冲来的战船,然后面颊一冷,眼眸眯起,话锋也跟着转冷,他一丝不苟的说:“你以为…他们过得来?”
啊…这…
副将一时间哑然了,他下意识的回头望向那距离他们怕只有千米的敌船,心里嘀咕着。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敌船…过得来么?他们…为何…过不来呢?』
正想到这里时…
忽的,这副将发现了什么,没错,那敌船中当先一排艨艟战船突然停住了,像是被什么给绊住了一般。
而因为徐盛选择的是一条狭窄的水道,整个两百艘战船本就是密密麻麻,前后船支距离极近…
因为前面战船的受阻,很快…后面的战船就与前面战船相撞,一时间,甲板发生剧烈的晃动,江水漫天。
更夸张的是楼船与艨艟战船碰撞在一起,已经有战船被碾碎…无数船员、吴军纷纷落入水中。
也直到这时,张辽的这副将方才如梦方醒,惊诧的呼喊:“原来…原来张将军早有部署…”
张辽并不隐瞒:“并非是我有部署…而是早有人在那水道的出口处埋下暗桩、铁桩…呵呵,吴军战船纵是再多,纵是再突袭,也没有那么容易过来…”
说起来,表面镇定的张辽,其实从看到吴军战船的一刻起,心里头也是慌得一匹,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心头的担忧与恐惧…
这种间不容发的关头,他还是选择相信那关麟——
因为…那关麟让他,让曹操,让曹魏吃过太多次亏!
同样的…因为这次是他的部署与阴招,那么…这东吴水军亦是无从下手,无迹可寻,最终…势必遭受重创!
想到这里,张辽索性转身,不去看那突然莫名搁浅住的船舶…他大声吩咐:“传令各部,各就各位,准备出击——”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大魏水军,没有准备?那又有何妨?
这在张辽看来,不过是骄敌之策,若是提前被徐盛察觉出了些许端倪,并不急着进攻,那计划才乱了呢!
只要提前知晓敌军的战略、路线,只要提前做出对应的部署…
这仗…无论怎么打都能赢,且因为那部署是关麟做的,所以这仗简直——稳如狗!
…
…
“上钩了…”
伴随着岸边,一名三十岁中年男子的一声感慨,越来越多的东吴战船被堵在了那狭小的水域出口处。
此刻…那些东吴的艨艟战船早就剧烈的晃动了起来,倒是徐盛所在的楼船,因为体积与重量巨大,故而…一如既往的稳如泰山。
“怎么回事儿?”
徐盛望着突然撞在一起的前方战船惊愕的问道,他也是醉了,振奋人心的话说了,群情激奋了,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怎么突然…就再而衰,就三而竭了呢?
“将军…此间水下像是提前布有暗桩…阻挠住了前方的艨艟战船,我军战船靠的太近,故而都拥堵在了一起,有少量战船也撞在了一起…”
暗桩?
当这两个字从副将的口中吟出,徐盛的眉头突然就深深的凝起。
因为,这条人迹罕至,绝不会被人察觉的水路上?怎么会有暗桩?
这诺大的长江…别的地方没有暗桩,怎么偏偏就这里有!
这…这是因为什么?
徐盛还没有想明白…
就在这时。
“那是什么?”有兵士指着一艘艘东吴战船之间的水域,只见得一个个玻璃瓶子正浮荡于此。
说起这玻璃瓶子。
自从在樊城空投,造成炼狱火海后,就从未再出现过,故而…这玻璃瓶子在东吴水军看来,只觉得奇怪…
因为火把的点亮,整个此间水域亮如白昼,也正因为如此…包括徐盛在内,第一次看到这玻璃瓶子的他们只局的神奇。
觉得…是什么透明的东西…里面好像还流淌着液体,似乎还有粉末也混杂在其中。
“将军?是否要打捞上来…”有兵士询问徐盛。
徐盛哪里顾得了这个,他强迫自己迅速的冷静下来,也因为冷静下来,他想到了更多。
——『是暴漏了么?』
——『不愧是张辽,之前缓慢的行军,依旧没能躲过他的眼睛么?』
俨然…
至少到现在,徐盛还从未把情报泄露与濡须口的周循联系在一起,徐盛不是一个阴谋家,是一个纯粹的老实人哪!
“先莫要管这些漂浮物…”
“传我军令即刻调转船头,后队变前队,当先退出此间…进攻暂缓!”
“喏!”随着副将的回应,整个楼船上上下下开始忙碌起来。
江面上,还是如此混乱的当下,要调度一支船队,数百艘战船调转马头,谈何容易…但徐盛就伫立在船头,任何复杂的情况,他均亲自指挥调度,确保…船队后撤无虞!
当务之急…也只能后撤了。
哪曾想…就在这时。
“锵啷啷…”
先是铁索声激荡而起,仿佛因为铁索的牵动,那些漂浮在江面上,东吴战船之间的玻璃瓶,齐刷刷的碎裂…
那玻璃瓶中的液体迅速的铺展开来,本以为是会与江水溶为一体,但最终,它们悉数漂于江面上,薄薄的一层…还有那白色,无法被水溶解的粉末!
然后…只听得岸边一道嘹亮的声音:“拉满弦——”
接着,是漫天的火矢,无差别的射向这边的疆域。
徐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岸边竟然还埋伏着敌人的火矢手,他刚想下令反击。
却听得…
“轰…轰隆隆!”
“轰…轰隆隆”的声音响彻而出,
一时间,以徐盛的这些船队为圆点,方圆近百米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了漫天的火焰,直接将这一方疆域包裹、覆盖!
熊熊大火发疯了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一切。
最外围的那些艨艟战船…只用了一瞬间,就完全被火焰吞噬、覆盖…葬身火海…
火与水的交融,绘制出一幅极致“猩红”的画面。
伴随着第一轮火焰之后,更多的玻璃瓶被炸开,然后…火焰与其中的液体、粉末交融…第二轮火焰再度升腾…冲天的烟尘弥漫!
纵使在距离此间烈焰数千米之外的周循,纵使得岸边指挥着那些火矢手的廖化…
此刻,也能感受到这江中的烈焰滚滚,烈焰冲天!
“调转船头…快,让后面的船舶即刻撤离,撤离——”
徐盛也算是有大将之风,哪怕是前方战船悉数被火焰覆盖…如此紧迫的局势下,他没有慌乱,而是要尽可能的挽回损失。
行踪暴漏,这已是必然…
当务之急,不能让东吴最后的这“半数”水师葬送在这里啊!
“快…勿需救援前方船支,撤离,撤离…撤出一艘是一艘…”
就在这时…就在徐盛的眉头凝起之计…
“将军,你看…”
一名副将再度将一条消息爆出。“我们的身后…是…是濡须口的战船。”
果然,那原本约定的五十艘濡须口的战船,此刻…他们没有按照约定朝大魏水军方向进击,反倒是绕到了他们的背后,一往无前的冲向了他们这里…
——这是要爆了他们的后路么?
“将军…他们…他们如此速度,似乎…似乎是要朝我们撞过来啊——”
副将最后的这道声音几乎声嘶力竭…
何止是他,眼看着那五十艘濡须口的战船冲向他们这边,且已经有战船突然燃起了大火,但一如既往的冲来…
这不就是昔日黄盖那支送死的船队么?
这一刻,就是傻子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可…可…现在知道俨然已经…已经太晚了!
越来越多的濡须口战船化身为火船,朝他们冲撞而来…似乎是彻底将他们的退路阻隔。
反观此刻,那濡须口方向,高高的瞭望台上…周瑜的儿子周循猛地一挥披风,此刻的他羽扇纶巾,英姿勃发,宛若昔日里周郎的风采。
他指着那原本就燃烧起的东吴战船;
指着那浑身是火的濡须口战船;
他口中,仿佛彻底释放一般的坚定、爆发似的声浪,仿佛跨越了十年的声音…在这一刻呼啸吟出,一如当年周公瑾于赤壁之畔的虎啸龙吟。
“此火可助我军大获全胜——”
“此火亦可使孙家军死不瞑目——”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