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会相信,十五年前,他真的只是想调解大哥与东吴世家的仇恨!
——他从未想过要害大哥呀!
正所谓,孤不杀,伯符却因孤而死!
…
…
长沙郡,驿馆门前,围满了人。
大多是送上礼品,呈上拜帖,欲登门拜见关麟的官员。
不时有人窃窃私语。
“你说,四公子成为江夏郡守,咱们送菊花,是不是有些太素了呀?”
“呵呵,你还没听说吧,咱们建长沙新城的钱都是关四公子出的?他会缺钱?”
“是啊…这份礼可不好送,送少了,好像咱们看不起这位‘小太岁’,送多了?咱们有吗?”
一句句的话传出。
紧邻着这些官员的马车内,韩玄听的一清二楚。
说起来,这马车内不止他一个,除了他之外,还有一名官员名唤巩志,如今被任命为长沙郡督邮。
要知道,这巩志此前乃是武陵太守金旋的手下,后来刘备派张飞打武陵时,巩志劝金旋投降,金旋不肯接受,后败给张飞,被巩志一箭给射杀了。
之后巩志便带百姓一起归降了刘备,算是立下一功,被刘备任命为武陵太守。
当然,这种特殊时期的“太守”任命,懂的都懂。
拉拢人心嘛。
就跟韩玄投降后,刘备任命他为长沙太守一样。
这种太守他们坐着都直觉得如坐针毡,于是纷纷借故辞去了太守之位,如今两人均在长沙做官。
至于…
那所谓金子雕筑的“皇菊”,正是巩志拿给韩玄的,目的是让他引荐…看看能不能见到关四公子一面。
当然,这金菊也不是巩志的…
他虽短暂的做过太守,却也没有这么富庶!
是有人有要事要求关麟,拿这“金菊”拜托到巩志的身上了,巩志又拜托到“老油条”韩玄的身上。
这一层一层又一层,一朵大金菊,中间已经夹着三层了。
其实除了这一朵大金菊,还有一大堆小金桔…桔子的桔,用金子雕筑的桔子。
这也是让巩志坐立不安的原因。
“韩老啊…我觉得,要不还是把那那些小金桔也献上去吧!”巩志脑门都在流汗,“这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万一…四公子要还不见,那…那可怎么与那些交州人交代啊?”
“怕什么?”韩玄一副老油条的样子,“你做了这么多年的从事,还没有搞懂这为官之道嘛!你得懂得这个关系啊…你放宽心,交州那边的士家既为了见四公子能拿出这么一盆金菊,相当于十万斛粮食,那他们求四公子的事儿必定大着呢!”
“后面的钱自是源源不断,呵呵,这些日子,你还没看懂么?咱们这位关四公子是绝顶聪明之人,是机敏聪慧之人,在这一层之下,他岂会看不到这巨大的商机?又岂会不见你、我?这点上看,咱们送一盆金菊,或者再多送一筐金桔子,意义都是一样的。”
韩玄语重心长的教授着眼前的后辈为官之道。“剩下的金桔,你自己留三成,余下的都交给我,交州要见关四公子这事儿…你放心,我来办!”
韩玄这云淡风轻的语气…惹得巩志毛骨悚然。
他连忙道:“这位关四公子看起来可不好惹,我…我…我的那份儿就算了。”
“巩志啊,你这辈子不想一直当六百石俸禄的督邮吧?”韩玄继续说:“你要学会有大局观,这位关四公子的关系就摆在那儿,你要抓紧加入到这个关系里来!如今,他是江夏太守,若是你有朝一日能去江夏,那从督邮到曹掾,从曹掾到郡丞,还不是这位关四公子一句话的事儿!这就像是一张网,会吐丝的就在这网上,不会吐丝的‘吧唧’它掉下去了。”
讲到这儿,韩玄愈发的语重心长。
“一个人拿了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你做了多少事儿,做成了多少事儿?官场上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今的‘六路’与‘八方’就是在这位关四公子身上,只管拉车不看道,那是很危险的!况且…现在这时候,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谁若是能替关四公子拉车,那就是前途无量啊!”
“无论是否能加入这层关四公子的关系,这些金子,该你拿的,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你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关四公子怎么拿?你、我都不拿,关四公子手中没握着咱俩的把柄?他敢让咱们拉车么?他能信得过咱们么?”
一番话…醍醐灌顶。
随着关麟一跃成为江夏太守,关家四公子这个身份也变得水涨船高。
要知道,无论是太守,还是关家公子,如此两个身份单拎出来都没有什么,可合在一起,那就是四个字——前途无量!
那就是两个字——炸裂!
便是为此,整个长沙郡的官吏,一个个都望眼欲穿了。
谁不想加入关麟的麾下,搭上这一股顺风车呢?
这也是,无数官员守在这里的原因。
大家伙儿各显神通,一朵朵菊花争奇斗艳,就看这个幸运儿是谁了?
“只是…”巩志凝着眉,他抬头看看天,“这都快要黄昏了,怎么关四公子还不开门哪!我就担心弄巧成拙…别让关四公子对咱们有成见了才是,那才是花大价钱,办了错事儿。”
“呵呵…”韩玄笑了,“这么多菊花,难免迷了眼睛…多看看,多品品,也是有的,再等等,再等等。”
就在这时。
随着“嘎吱”的一声,驿馆的大门敞开,麋路走了出来。
无数官员连忙围了上来,望眼欲穿的望着麋路…
连带着,不断有人问:“我们送的礼物,四公子可看到了?”
“我那拜帖…四公子看到了么?”
麋路对这些官员置若罔闻,他只是扯开嗓子大喊道:
“韩玄先生何在?我家公子有请!”
此言一出…
无数官员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韩玄那奢华的马车处。
马车内的巩志都惊了…
韩玄笑着低声道:“看看,同样是菊花,金的跟普通的能一样么?”
说到这儿,他拍了拍巩志的肩膀,“走了,去拜见下这位关四公子。”
巩志连忙跟上。
“吾乃韩玄…”韩玄向麋路自报家门,不忘指着巩志道:“我俩是一起来的。”
“我家公子有请——”
得知来人的身份,麋路的语气顿时变得客气了不少。
公子的客人,他一向尊重!
…
…
——“你怎么来了?”
交州苍梧郡,陆逊看到眼前的女人。
他的一双眼睛刹那间瞪得浑圆硕大,先是惊诧,后是惊慌,再然后,双腿一个踉跄,若非眼前的女人拉住,险些跌倒在地上。
陆逊素来是个稳重的人。
这次,之所以会如此失态,是因为眼前的女人正是他的夫人——孙茹!
“妾并未被软禁,也未被关押,脚长在我腿上,我怎生就不能来了?”
孙茹反问道。
“糟了,糟了…”陆逊双手捂住额头…他凝着眉,“我如今带陆家军出征在外,连战连捷…一个南海,一个苍梧尽数归陆家所有,我之所以驻军不前,就是担心吴侯猜忌,我陆家会借此做大…而之所以吴侯放心,是因为你还在东吴…可如今你来了,这让吴侯如何放心?如何让他不去猜忌?”
“我就不是人质,我管他呢…”对待这位族兄,孙茹展现出了她冷冽的一面,“我是他大兄之女?是他侄女儿?他还敢杀我不成?”
“他这些年杀的族人还少么?”陆逊无奈的摇头,“单单你们孙氏的族人,死在他手上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在这东吴…只要让他动了杀机,那…那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逊是能看透真相的那个。
这些年,东吴的血洗,包括徐琨,包括吴景,包括太史慈,包括周瑜…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的,也可以说他是其中的受益者。
可…
那是因为他极度小心…
时时刻刻去揣摩这位东吴国主的心思。
可现在…
一切功亏一篑了。
其实,陆逊尚不知道,还有“吕城”的事儿。
可,哪怕只是孙茹出现在交州,已经足够敏感。
这种情形下,孙权若对他们陆家没有丝毫猜忌,那就不是这位十年诛十将,“不漏声色”制衡江东的国主了!
“呼——”
“呼——”
陆逊重重的喘着大气。
如果说孙策的狠,是狠在霸道威猛,是狠在他江东小霸王的威慑,是狠在敌人身上。
那么…
孙权的狠,就是那种和风细雨、不漏声色的狠。
他可以做到下午下棋时还称你一声“岳父”,开着‘表哥变岳父’的玩笑,可晚上…就用一杯毒酒夺了你的性命,也夺了你的兵权!
哪怕,你的女儿还睡在他的怀中!
或许这位临死前…都不知道,是谁害死的他!
这些事儿,陆逊的亲身经历过的,可谓是——触目惊心!
似乎是感觉到陆逊真的生气了。
孙茹伸出手拽着他的胳膊。“伯言,别生气了…我来也是听闻交州苍梧,早就传闻有一桩事儿,正好你打下来了,我特地…来听一听,查一查!”
“何事?”陆逊的口吻依旧沉重。
“夫君还记得十年前的‘鸿雁’么?就是那个调查家父死因的‘鸿雁’…”
不等孙茹把话讲完,陆逊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你疯了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
几乎与此同时,陆逊的双手,陆逊的声音都在颤抖。
——“夫人,你…你这是要让陆家毁于一旦哪!”
…
…